嫣红惊愕,她忙撤下匕首。
“姑娘?”
唤出口才发现她身上玉佩,便信了八分。
这玉佩是姑娘生母遗物,她是断然不会轻易送人更不可能给李闻昭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您真是姑娘?”
好像紧绷的弦一下子松掉,她突然掩面哭泣,很快又抬起水粼粼眸子给桑眠道歉。
“对不起,奴婢方才险些伤了您。”压抑不住的哭腔混着破碎语调。
桑眠揽住她,一遍遍轻轻拍着嫣红单薄纤细背脊,感受微微凸起的脊骨在掌心轻颤,她为自己原来的恶意揣测愧疚不已。
很明显,嫣红过得不好,甚至很苦。
桑眠燃起一盏灯,嫣红抱着芸娘骨灰哭得眼睛鼻头通红。
“所以你是知晓芸娘此去上京真实意图。”
她点头。
正因如此,在听说“李闻昭”来到南洲之后,她才会格外警觉。
又听到芸娘死讯,不免悲切,以为是芸娘暴露,让李闻昭杀害,甚至担忧姑娘也惨遭其手,于是一时冲动,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来行刺。
“那你又是怎么跟桑正阳……”
“他打从进府就盯上奴婢了,一直想要跟芸娘讨我,可芸娘看出他色欲熏心,一直护着,勉强也能安生。”嫣红语气里有鼻音浓重也掩盖不了的厌恶。
“后来齐管家死前突发善心吐露事实,我们才知晓原来桑老爷和蓝少爷的病,跟桑正阳也脱不了干系。”
这个桑眠曾在信中得知。
事实上,父亲前脚刚离世,一直不怎么联系的三叔就上门,她当时也怀疑过他。
毕竟对于毫无建树的桑正阳来说,桑家产业是一笔巨款,阿爹若死,他获益最大。
可因为自己一门心思在醉仙居大火上,便忽视了三叔这条线。
“三叔如果与容家勾结,那我想他应该会得到容衡的信,对桑蓝下手才是。”
单看桑蓝这情况,很明显是后宅欺凌虐待,并没有要他性命之意。
果然,嫣红摇头道:“不,桑正阳跟容家无关。”
桑眠立刻明白她意思。
“你是说,齐管家当时是替两个人办事?”
她一锤桌子,这就说的通了。
因为容家要父亲死,却没有必要向桑蓝下手。
但如果是桑正阳,那桑蓝作为桑家产业第一继承者,尽管如今年岁还小,可再过几年难保自己要拱手交还,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桑蓝药傻了。
“这个畜牲……”桑眠牙齿紧咬,恨不能去手刃了桑正阳。
嫣红将坛子搁在桌上,伸手去安慰她,继续讲述。
“于是奴婢便不顾芸娘劝阻,在那老东西又一次企图对奴婢用强时从了他。”
她说得轻描淡写。
“姑娘也知道,奴婢这张脸生得还不错,稍加利用就把桑正阳哄得五迷三道,直接给奴婢抬了妾室。”
“奴婢常哄着与他在书房厮混,一来二去,便也搜集了些证据,只是醉仙居大火有所进展,芸娘要奴婢先不要轻举妄动。”
桑眠五味杂陈。
她不知道这些,芸娘从未跟她提过。
“这是做什么!”
嫣红惊呼,手忙脚乱也冲着桑眠跪了下去。
“您这是折奴婢的寿!”
“对不起。”
她一怔,知晓姑娘是在为自己可惜。
“您瞎说什么呢……”
嫣红擦了擦泪,干脆在地上坐了,抱着膝头慢慢道:“奴婢说这些不是为了向姑娘邀功,又或者诉苦。”
“只是怕您误会,所以解释一番,就算奴婢不委身桑正阳,那个老不死的也成天想办法从奴婢身子上讨些甜头,与其这样被动,不如把自己把握机会。”
“你看,奴婢违心说些甜言蜜语,床上伺候几晚,就能得到这些金银首饰,还可以为老爷报仇。”
她眼睛比烛火还要亮。
“奴婢不委屈也不亏,是赚了。”
“只是因为要假装与夫人闹掰,所以蓝少爷这一个多月受人欺负,奴婢也……”
桑眠摇头:“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嫣红,你今晚把证据给我。”她交代道。
‘我只能在南洲呆三天,明日我会想办法把你和桑蓝一起送走。“
“不,我走了桑正阳会疑心。”
“无所谓。”桑眠眸色几乎与夜相融。
“你信我,他活不长了,届时肯定焦头烂额自顾不暇。而且桑蓝需要人照看,除了你我不放心别人。”
她下定决心,等九思回来便让其传信给卫蔺。
路上桑眠就跟卫蔺商量好派人把桑蓝送到他名医好友那里暂时住一段时间。
卫蔺此人的确思虑周全,虽然离京仓促,可是他仍旧将事情安排的极为妥当。
不知他查案可还顺利……
翌日一早,嫣红把身上鼾声如雷的桑正阳掀下去,换上青衫,轻手轻脚把自己攒下的银票放进鞋底,按照桑眠所说的,从一条小路走到眠枫居后头竹林,拨开墙角累起的砖头,钻出去上了一顶灰不溜秋的轿子。
“蓝少爷已经送走了?”
桑正阳问。
“回老爷,今日天才刚亮就轿子来接了,您吩咐过这侯爷得好生伺候着,我们也就不敢违抗。”
这么急?
他隐隐觉得不对,可又转念一想,那痴傻小儿的病反正也好不了,随他去吧,只是少怀缺了个玩物,怕是不高兴。
正想着,又有下人着急忙慌来报。
“不好了,不好了老爷!”
“少爷他从马背上摔下来,怕是断了腿!”
桑正阳没好气瞟他一眼:“咱府上哪里还有马,多半是少怀又骑在别人身上玩了,那高度怎么可能摔伤腿。”
“不是。”下人气喘吁吁。
“是昨天贵客骑的那匹枣红高头大马!”
“什么!”桑正阳身子摇晃两下,饭也顾不得吃,急忙往外走,一边厉声问道是怎么回事。
“大少爷早晨不知道怎的,溜进了马棚。”
“他才十岁!怎么可能爬的上马背!”
“奴才也好奇啊,反正人现在在马棚呢,夫人小姐那边都去通知了。”
桑正阳对这唯一儿子视若珍宝,别说受伤,哪怕磕块皮下来都得心疼半天,紧赶慢赶到马棚,看见桑少怀躺在地上,脸上疼得不见血色,他个做父亲的,顿时揪心起来。
罪魁祸首就在一旁,吭哧吭哧喘着粗气。
桑正阳气得大喊。
“来人,给我把这马头砍下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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