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城与翠城相距三百多公里,国道七弯八绕,到了荔城出城区后,就是一段黄土路。
也得亏赵东升开车多年,对省里的路熟得很,没走多少歪路,中午12点,顺利来到了老叶老家——叶厝。
刚下车,迎面就是一股咸湿冷的海风,苏尘忙将阿财的围巾又裹紧了些。
阿财这会儿迷迷糊糊睁开眼,愣了好半晌,才喃喃:“爸爸,糖~”
“在呢在呢啊,爸爸给你拿。”
天冷,糖人没化开,从塑料袋里取出来时,模样没变,阿财舔了舔,弯眼咧嘴,又将糖人递给苏尘:“爸爸吃!”
“爸爸不爱吃甜的,阿财你自己吃啊。”
小家伙又乐滋滋地将糖人拿回,舔了起来。
这会儿功夫,几人已经环视一圈,赵东升麻利地将林景玉和阿彪带来的蛇皮袋从后备箱取出。
“坟在哪儿呢?”
“对啊,叶叔,婶子的坟在哪儿呢?”
林景玉掏出纸人,用手遮着太阳,小声问。
小纸人转了一圈,不动了。
“叶叔?”阿彪皱眉,忙又看向苏尘。
苏尘无奈:“怕是这叶厝变化太大,叶叔认不出来了!”
纸人连连点头。
赵东升和阿亮见到纸人,听林景玉和阿彪喊纸人叶叔,差点没惊掉眼珠子。
这会儿见到纸人还点头,嘴巴大张,几乎能塞进个鸡蛋。
许久,阿亮倒抽了一口气,崇拜地看着苏尘。
这肯定是小叔的手笔吧?
小叔太厉害了!
赵东升也目露敬畏:不愧是大师啊!
林景玉和阿彪默默计算了下老叶离开荔城去翠城定居的时间,无奈叹气。
“至少三十年了啊!”
“关键开放后咱们国家就日新月异,翠城一天一个样儿,荔城估摸着也差不多,你们看这房子,好几座都是新建的吧?”
房子是新建的,路却还是土路。
要不是大晴天,估摸着一脚下去就带起一滩泥。
用赵东升的话说,这黄泥路一到雨天就是屎路,他还提醒阿亮:“开车千万别选这种路,刮底盘不说,洗车也够呛,懂不?”
阿亮连连点头。
叶厝里有人发现村头停了辆车,好奇地走出来观望了下,三三两两琢磨着是不是村里人,或者是谁的亲戚。
可琢磨了老半晌,都没琢磨明白,好在这群人往村里走了,近了些。
苏尘一边走一边拿着老叶老婆的八字算了算,算出位置在村子边上的田里,指出后笑了下:“坟没被人动过应该。”
大家闻言轻松了起来。
林景玉背着背包,小心翼翼将纸人收了回去。
阿彪则不由分说地接过阿财,小家伙刚开始还很抗拒,等被阿彪轻松扛到肩膀上,坐在上头时,立马咯咯咯笑了起来。
“爸爸,骑大马!”
苏尘失笑:“那是你阿彪叔叔。”
“咯咯,阿彪叔叔是大马!”
苏尘扶额。
阿彪摆摆手:“兄弟你放心吧,我可不跟小孩子一般计较,大马就大马。”
林景玉打趣:“彪哥,就你这样宠孩子,回头自己要有,别说大马,就是让你当乌龟,你都爬着呢。”
“胡,胡说,我都没对象,哪来的孩子?”阿彪脸蛋一阵臊地慌。
于是走进村里见到有人好奇探头过来看时,没好气扫了一眼。
他本就长得凶,这一扫,吓得那村民倒退两步,一阵拍着胸口。
这显然是个胆小的,也有胆大的,上前就挡路上,插腰梗着脖子:“你们谁啊?来我们村里找谁?”
这话……根本听不懂!
走在最前头的赵东升果断让开,林景玉上前,他笑着用荔城话解释:“老乡你好,我是翠城过来的,叶明城你认识吗?他过世了,但是死之前嘱咐过,想将原来妻子的坟迁到翠城去,跟他和孩子一起。”
“叶明城?”
那人咕哝了下,眉头紧皱。
显然是没听过这名字的。
他走到边上一群老人前面问了句,有个老人嗨了声:“按辈分,那是你七叔,原先在部队里的那个。”
说着老人缓缓起身,走到林景玉身前,浑浊的老眼仔细看了看他,又问:“阿城真没了啊?”
林景玉点头:“嗯,就前几天,我们几个是叶叔的街坊,替他办的丧礼。”
“不能啊,阿城死了,就该他侄子阿涛给办葬礼的啊,还有啊,听说阿城有个店,老值钱了,还有好多钱,这些都得给阿涛啊,你们可不能霸占啊!”
这一说,立马有人拎着扫把锄头出来,一副要干架的架势。
赵东升轻哼了声,将阿亮拉到后面,自己往前两步。
阿彪将阿财还给苏尘,也向前走了两步。
这俩都是人高马大的,这么一站,村民也发怵。
林景玉这才笑笑:“老乡,叶叔说了,当初他老婆在村里被欺负,你们都不管都不问,甚至还差点害死他的儿子,就这仇,他就算把钱烧了也不会留给他侄子,他已经做了公正,那些钱除了办丧礼迁坟,剩余的都捐给国家。”
他声音铿锵:“所以老乡,你们是要跟国家抢钱吗?”
一句话,说得老人脸一红,眼睛跟着躲闪了起来。
其实不论是荔城还是翠城,都有侄子继承家产的传统,尤其早年如果没生出儿子,家谱里都会将侄子过继到名下,这样继承就顺理成章。
但……
当年叶明城死老婆的事村里人也是心知肚明的,叶明城那亲兄弟是真不厚道,下了死手了啊,所以才闹翻的,叶明城远走翠城。
虽然同样姓叶,是同宗,有时候他们自个儿聊起来都觉得不齿。
前阵子那阿涛在村里吹牛说阿城在城里开店,很有钱,这些很快是他的时候,大家也很是嫉妒眼红。
这会儿听说叶明城没按习俗把钱留给阿涛,而是把余钱都捐给国家,老人这么一掂量,非但没生气,反而心里还有点窃喜。
这下看阿涛怎么发财!
于是很快,老人就让开了,还拉扯了下其他人:“都散了散了,当年是咱们村里人对不住阿城,他心里有恨,钱捐给国家也成,反正没留给外人,这事咱们管不着的,散了散了啊。”
老人一发话,周围拿扫把拿锄头的都将手里的家伙什放下了。
有人还笑嘻嘻朝田里一指:“喏,他老婆的坟就在那儿。”
林景玉道了声谢,继续往前走。
不过走着走着,他一扭头,就发现边上跟了几个人,老的少的都有,乐呵呵的,估摸着是爱看热闹的。
有人见林景玉跟自己点头微笑,大着胆子往前,走到他身边,小声解释着:“我们叶厝的坟几乎都建在那边,每年清明一到,我们在田里干活就能领一堆光饼……”
苏尘听了一耳朵。
清明节祭祖派光饼看来是整个省的习俗了,不仅仅翠城有,荔城也是。这里头应该是有缘故的,可惜原主脑子空空……
正想着回头找林景玉了解一下,前面停了下来。
紧接着是冲天的惊叫声:“哪个王八蛋?把我们祖坟撅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