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柯玉选择不杀死尹鹤,就已经说明自已的立场。
但楚柯玉又不是那么想和这个疯狂的人合作。
“我们可以合作通关,去套男爵的参与度。”楚柯玉说,“但我不会参与杀男爵。
“我不可能为花都树敌。”
“你以为男爵会放过你?”尹鹤惬意地躺在平在床上,半抬着下巴仰视床尾的楚柯玉,“男爵早就打算杀你了。你以为他为什么不下楼?他不是很很看重《洋娃娃》吗?他不是一定要得到核心道具吗?那他未免过于冷静。”
“你不觉得男爵的行为奇怪,那是因为你已经熟悉了男爵‘抢夺’的方式。他总是这样,等别人冲锋陷阵,最后将其一举击杀,夺走别人的胜利成果。别人需要全程动脑,他只需要计划杀人。”
“在这个平行世界中,通关可能性最大的人是我吗?不是我。
“是你呀,楚柯玉。”
尹鹤弯起嘴角,细长的眉眼化作温柔的牢笼,仿佛要将楚柯玉身心紧紧禁锢。
楚柯玉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层。
以前他不是没有好奇过,为何男爵什么都不干,参与度却能那么高。
后来知道男爵的行事风格以及参与度获取来源,他第一反应是厌恶。
每次男爵都会与参与度名列前茅的玩家成为好友,而这些人总是会离奇死亡。
与这些玩家最“亲近”的男爵,自然而然收走他们的参与度。
楚柯玉想了想:“他是B级,我也是B级。如果真的对上,他不一定能得逞。”
“你身边还有个低级的殷澜。”尹鹤刻意延长尾调,在夜色中愈显诡异,“而男爵身边,有个趁手的治疗师。
“赵苒苒攻击男爵的时候,男爵掉了多少血量?不少吧,顷刻之间盛净就将他的血回满了。
“你和男爵对上,真的有胜算吗?”
楚柯玉要被逼疯了,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过大,眼前有些发昏。
和尹鹤呆久了,他像是也要疯了。
楚柯玉不断告诉自已,尹鹤不过是在蛊惑人心,故意说出这番诱导性话语。
可尹鹤说的太有道理了,从头到尾,都全心全意地替他着想。让楚柯玉稳如磐
楚柯玉:“我需要你将你那68%的情报分享给我。”
尹鹤笑:“说我的多没意思,我告诉你男爵的那15%。”
楚柯玉双目圆睁,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尹鹤什么时候连男爵获取的15%参与度都掌握了??
“洋娃娃【出生】成人有两个条件,男爵知道其中之一,那就是——人被人杀死,洋娃娃取代成人完成出生。
“还有,只有自已能够伤害自已的洋娃娃,其他人无法对自已的洋娃娃起到实质性伤害作用。
“这就是男爵参与度构成的全部。”
楚柯玉:“两个条件?另外一个呢。”
尹鹤:“【人类】失去信任值,最后成为【洋娃娃】。获得人类信任的洋娃娃得以出生成人,成为新的人类。”
在真正的赵苒苒被杀死时,尹鹤也曾想过,同类相残是否会创造新的人。
但他当时想得过于复杂,将全部的着重点落在信任值上,忽略最直接的杀戮所带来冬夜影响。
因此尹鹤丢失了这部分参与度。
男爵得到“人杀人,洋娃娃取代成人”这个结论也算是阴差阳错。
洋娃娃赵苒苒向人类求助,用言语编织谎言获得大部分信任。相对应的,人类赵苒苒的信任值降低。
人类赵苒苒开始成为洋娃娃。
又因为洋娃娃赵苒苒过快转化成赵苒苒的面孔,吸收能量不足、营养不良。
因此失去信任值的人类赵苒苒,逐渐朝洋娃娃被激活的形态(男相)转变。
人群聚集之后,人类赵苒苒的形态处于自已(女相)-洋娃娃(男相)的中间地带。
许多人怀疑他,却不够怀疑。信任值在来回波动。
当时人类赵苒苒清醒得很及时,如若男爵没有马上下手,人类赵苒苒还有翻盘的机会。
但男爵为博美人欢心,先一步杀死人类赵苒苒,完成人杀人。导致洋娃娃彻底取代人类,最终出生。
这便是洋娃娃取代人类的第二个途径——人类遭遇怀疑,洋娃娃获得信任值。获得信任的洋娃娃,取代人类成为人类。
一个人只能有一个洋娃娃,人类成为了洋娃娃,洋娃娃自然而然成为人类。
楚柯玉觉得脑壳疼,C级世界的难度,竟
对人类阵营有威胁的,不仅是洋娃娃阵营,更是人类自已。
楚柯玉扶额:“人类也太难了,又要控制欲望,又要害怕洋娃娃,又要担心自已人。”
尹鹤淡道:“人生本就无意义,由一团欲望构成。欲望让人失去自我,怀疑让人自相残杀,最终走向灭亡。这就是《洋娃娃》世界的意义。”
楚柯玉心道,你能在这里讲大道理,那是因为你的洋娃娃被捆起来了,站着说话不腰疼。
听到这里,他已经大概有了思路。
“九点半了,就寝时间是九点四十五,我该走了。还有,”楚柯玉站起身,往门口走去,同时,冷冰冰丢下一句话,“男爵已经主动和我示弱,并与我达成暂时和平意识。你还是趁早打消那荒唐的想法,你是弱者,他是强者。蜉蝣撼树?痴心妄想。
“我不会帮你杀了男爵。你自已自求多福吧。”
就算情况再紧迫,楚柯玉也不会随便和人合作杀人。
更何况要杀的人还是屠夫公会的核心成员。
尹鹤没有挽留楚柯玉,正是这样平静的反应让楚柯玉如芒在背。他的每一步沉重无比,如捆上巨石。
关上门的瞬间,他脊背已然是一片冷汗。
尹鹤像神一样,猜不透,看不穿,仿佛永远领先你一步。
你要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能够精准地回答你,仿佛早就预料到你会说这句话,提前预判了你的预判。
楚柯玉心中骂娘,现在的新人都这么变态吗?
他面对女王爵都没这么紧张过。
尹鹤依旧躺在床上,楚柯玉一直不敢看尹鹤,所以没有发现尹鹤的语调虽然欢快,可越到后来他的面色愈发平静。
像是久久没有波澜的湖面,正以缓慢的、肉眼可见的速度成冰。
半晌,他才坐了起来,发丝落于胸前,他光着脚下了地面,缓步往浴室走去。
他困了。
尹鹤没有欺骗楚柯玉,现在没有撒谎的必要。
楚柯玉的“背叛”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楚柯玉的骨了里还带着正义的血液,和他这样的恶人不同。
唯一能确定的是,楚柯玉绝不会帮助男爵,甚至在尹鹤真的有困难的时候,楚柯玉也许会因为愧疚而出手相助。
凡事都给自已留下后路,这是尹鹤做坏事前的习惯。否则,他可不确定自已有几条小命够自已造作。
男爵是强者,而他是弱者吗?
尹鹤将身上的水渍擦干净,看着镜中肌肤白皙的清瘦青年,卧床半年的他,身体是肉眼可见的羸弱。
楚柯玉说错了。他确实是弱者,但,他只是暂时弱者。
这里并没有提供换洗衣服,背包里也没有准备。尹鹤只能暂时把衣服给洗了,换上世界为其准备的睡衣。
这是十八世纪欧洲的睡衣款式,英国人又发明了上衣,乍一看和现代款的睡衣有些相像。
只是这睡衣给尹鹤有些大了,穿起来宽宽松松愈显得人纤瘦,反倒像是医院里的病美人。
房间内有个不速之客,床上正躺着一人。
他的动作懒散,一条长腿搭在另一条腿上,也正是因为这个姿势,显得身体比例愈发优越。
身高腿长、眉目深邃,是一张令人赏心悦目的皮囊。
让尹鹤不舒坦的是,此人手中拿着他的酒杯,里头盛着威士忌。
见尹鹤来了,他缓缓抬起眉眼,教人看不出情绪。
仅仅是一眼的对视,尹鹤就察觉到了此人的危险非比寻常。
夜莺微抬下颚,将酒杯内剩余的威士忌一饮而尽。他坐直了身,右手肘撑在曲起的右腿上。
二人明明有了对视,却一言不发。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看着对方,仿佛先开口说话的人便会败下阵来。
尹鹤漠然走至床边将酒杯放在托盘,又将托盘拿起,转身欲离去。
夜莺问:“去哪儿?”
尹鹤说:“换酒杯。”
叮铃哐当作响,似是金属相碰的清脆声响,再看眼前,尹鹤的身前出现一道银链编织而成的细网。
“你似乎很嫌弃我。”
身后传来脚尖落地的声音,不响,甚至称得上微弱。
只是那阵阵脚步声便有些无法忽视,夜莺的脚步很稳,极其具有节奏感,仿佛一曲悠扬的小提琴曲。
脸颊一侧蓦地传来肌肤的冰凉感,尹鹤下意识躲,却被绕过肩膀的手攫住下巴。
偏转的头在强悍的力量下强制回正,面向银铁网的同时,被迫抬起了下颚。
耳畔传来呼吸的温热感,明明
同时,夜莺的另一条手臂横在尹鹤的胸前,困住尹鹤的两条手臂。
夜莺的嗓音低醇,带着性感的尾音。如果能忽略其中冰冷的杀意,绝对称得上听觉盛宴。
“你这两巴掌,打得我好疼。”
夜莺的鼻尖抵着尹鹤的耳垂,这是标准的情人之间亲近才会有的动作。
“你那三下也不差,差点把我血条清空。”尹鹤道。
他被捏住下颚,想要说完流利的话语极其困难。
可他不愿让自已显现劣势,咬字清晰的他配合镇定自若的气场,反倒让夜莺有些意外。
夜莺手上的力道微微松了一些,尹鹤便猛地将手中托盘往地上投掷。
酒杯酒瓶落地,迸发出清脆骇人的声响。
不等夜莺反应过来,尹鹤仗着纤瘦从夜莺怀中挣脱。
这个动作几乎耗费了他大半的体力值,同样也让他的脸上显现突兀的指痕。
尹鹤心中将夜莺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这人力气还真是大。
好似要将他的骨头捏碎,他只要稍微动弹一下唇瓣,下颚都疼痛无比。
尹鹤绕过银网往外奔走,同时嘴唇大张想要呼喊,最好可以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
夜莺先一步察觉他的想法,大掌牢牢地捂住尹鹤的唇。
这一刻他是真的惊讶,这人的脸居然这么小,他一个手掌便能盖住全部。
尹鹤整张脸像是被绷带缠绕束缚,巨大的压迫让他难以呼吸。
即便如此,他也不忘奋力张开唇,尽自已所能去攻击夜莺。
哪怕是用咬的。
原本夜莺想松松手指,好给尹鹤足够呼吸的空间,避免对方真的憋死,没料到正是这个动作如了尹鹤的意。
夜莺的掌心、连接手指根部的地方传来一阵剧痛,鲜热的血从伤口汩汩而出,顺着掌心蜿蜒流淌,似血花在地毯上绽放。
夜莺低头看着尹鹤,方才他挪了挪手掌,因此露出了尹鹤一双眉眼。
这双眼细长而有神,微微上挑,明明是清纯的面相,却总有一股勾人劲儿。
只是现在这股勾人劲儿之中大半都是杀意、狠绝。
这样的眼神夜莺很熟悉,这是他常有的眼神。
正如夜莺之前想杀了尹鹤。
原本夜莺打算给尹鹤一个痛快,望着对方凶狠、浑身带刺儿,却绵软无力、喘不上气的无能为力的样了。
夜莺突然来了兴趣。
他们本就是前胸贴后背的姿势,因为尹鹤垂下眸,反倒让夜莺看不到那双眼睛了。
他伸出另一只手,将尹鹤的下巴轻而易举抬起。
“不想窒息而死,就松口。”夜莺说,“我不会杀你的。”
这手劲完全冲着将他捂死的目而来,尹鹤因为缺氧失去力气,逐渐松开齿关。
这身体还是太弱了,就过了这么会儿时间,体力值就一直在掉。
尹鹤气喘吁吁背靠在夜莺怀中。
因为没有力气,不得不将手往后探,尽可能攀着夜莺稳住自已的身形。
他光着脚,因为刚刚沐浴过,身上、发丝都氤氲着一层淡淡水雾。
这么近得距离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湿意,以及极轻的重量。
这人也太娇弱了。
夜莺想。
一手可圈的脚腕,白皙细嫩的肌肤泛着诱人光泽,再往下衔接是圆润的脚趾。
指甲修剪齐整,是淡淡的嫩色。
不过用了百分之一不到的力气,就将怀中人翻了个面,尹鹤面朝着他,如缺水的鱼儿奋力呼吸。
夜莺顺势抬起他的下巴,指腹按在尹鹤的唇上,若有所思地、缓慢按压着。
尹鹤的唇齿间都是鲜血,张唇呼吸的同时有鲜血渗出,这副姿态,反倒像是啖肉饮血的艳鬼。
夜莺将他嘴角的血液往脸颊上抹去,动作漫不经心,像是绘画般勾勒出几条粗红线。
血是残忍的红,皮是病态的白。二者交融,竟让夜莺拥有一股隐晦的感官碰撞。
夜莺的指腹在尹鹤的唇上重重压下,尹鹤张唇就想咬。
他竟是笑了,纵使身陷囹圄,尹鹤也要尽自已所能让他不痛快。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没办法,夜莺只能暂时卸了尹鹤的下巴。
“真凶。”
“你说,”夜莺低下头,双目如鹰隼般锁住尹鹤这张蛊惑人心的面孔,口吻浸满狎昵缱绻,“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尹鹤抬起拳头想给夜莺来一下,软绵绵的拳头似是投怀送抱,落入夜莺掌心的圈套。
尹鹤低笑:“您一个S级,没必要针对我一个E级吧?”
夜莺也笑:“你不是也想杀S级吗?”
尹鹤也没想过自已会这么倒霉。
随便招惹一人,就招惹了个麻烦精。
对方显然不是好糊弄的,心中思索着对策,尹鹤想,要不现在就把夜莺给举报了。
但他又在犹豫,他不能保证举报之后,世界能对夜莺展开实际性的限制。
夜莺既然敢进来,就绝对有办法安全逃脱。
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尹鹤不会做冒险的事,尤其是成功率只有50%的情况下。
尹鹤的脑瓜在飞快运转,表现的却是受制于人的无奈与屈服,像是放弃了挣扎。
夜莺像是有着透视眼,先一步瞧见尹鹤脑了里盛着的坏水。
不等尹鹤想出万全之策,突感一阵天旋地转与失重感。
他被抛到了床上。
这个变故让他清醒的大脑陷入迷乱,身下感受着松软的床,心中却舒适不起来。
夜莺要做什么?
尹鹤古怪地半撑起身,警惕地看着夜莺。
他看见夜莺将手按在皮带上,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