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殿下何至于此啊!”
“只不过两千个骑兵的供养而已,以殿下的财力根本不在话下嘛。”
两千!
杨一笑把数量说成了两千。
康王所说的一千,在他看来绝对不是底线,所以,他必须再试探一下。
从四千变成两千,看似他退步让步,但如果从康王的角度讲,杨一笑是把一千的数量翻倍。
不得不说,眼前这一幕真的有些奇葩。
一个是王爵,另一个是县令……
搁在百姓眼里都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竟然和小商小贩讨价还价没区别。
又像是菜市场的大妈,为了一分钱而斤斤计较,总之一方想要多得,另外一方想要少给,说白了都是钱,语言上几次交锋。
然而自古有句老话,漫天要价,坐地还钱,身份是身份,生意是生意,为了各自的利益,无论杨一笑还是康王都不在乎身份。
呼!
康王突然吐出一口气。
脸上的悲愤竟然消失了。
此人目光灼灼,忽然冷笑盯着杨一笑,道:“杨县令,你应当明白,本王刚才只是一时失误,所以不小心陷入了你的陷阱……”
“这一局既然我输了,那么本王认赌服输可以赔偿,只不过本王要奉劝你一句,做人不可太过于得势不饶人。”
冷笑声中,康王缓缓站起来,这时候哪还有一点憋屈迹象,由此可见他刚才那番姿态全是伪装。
不愧是皇族,自幼尔虞我诈,竟然在局势不利的时候,还能尽力寻找反击的可能。
只见他继续盯着杨一笑,语气隐隐带着某种威胁,道:“杨县令,本王跟你说个事吧,据我门下有人汇禀,密州板桥县那里有些古怪……”
“这个县域的名字,杨县令应该不陌生吧?”
“而该县所管辖的朝廷盐场,杨县令肯定也不会陌生吧?”
“本王门下汇报,自去年年初开始,此县县域之中突然出现一股盐匪,竟然明目张胆的和官兵对抗厮杀。”
“但他们这么做不是为了贩盐,反而是保护当地百姓煮私盐。”
“至于煮出的私盐去了哪里,本王和你杨县令全都心知肚明……”
这一局,康王扳回来了!
这时候才看出来,这位王爵其实并不浮躁,他此前表现的所有悲愤和憋屈,很可能全都是故意伪装出来的假象。
他明知道杨一笑的青竹酒坊拥有御批,可以不受朝廷对于民间酿酒的律法限制,但他仍旧故意提了出来,以此让自己先处于弱势。
随即又揭露杨一笑的私兵,其实康王很可能也意识到这股私兵在皇帝那里挂了号,然而他还是提了出来,并且故意让自己陷入杨一笑设定的语言陷阱中。
紧接着,杨一笑开始索要钱财,准备狮子大开口,勒索他个几百万贯。
直到这个时候,康王仍旧不露声色,反而继续配合演戏,假装自己憋屈的答应条件。
一千骑兵的供养,第一年最起码百万贯,后续肯定不会再给,但是第一年也很大头啊……
然而他看似吐口这个条件,其实是等杨一笑向他加码。
也就在杨一笑真的开始加码时,他才突然抛出来杨一笑贩卖私盐的事,主打一个措手不及,瞬间让自己扳回一局。
原因很简单,私盐是大罪,甚至从某种角度讲,比造反还要更严重。
偏偏关于私盐这一点,杨一笑确实无法解释,无论康王还是杨一笑全都明白,皇帝再怎么宠溺也不会允许杨一笑贩卖私盐。
缺钱花,皇帝可以私下里支持一点,毕竟文友嘛,而且是孙女婿,给点没关系,肉烂在锅里。
缺人手,皇帝也可以默许招抚流民,毕竟自保嘛,况且男人都想掌兵权,所以招抚一点流民并且征兵,在皇帝看来也不算太大的问题。
古人其实并不傻,能从人口推算出很多事情。
比如四万个江淮流民,大概能征招一万个兵,但如果想要练成精锐,恐怕人数要缩减到几千人,而如果想要搞成更精锐的骑兵,人数最多不会超过三千。
三千骑兵,战力很强,但如果和整个云朝一比,还远远达不到伤筋动骨的情况。
云朝虽然日渐颓败,但是并非败到了家,反而如果和历朝历代相比,眼下的云朝其实还是很富的,钱多,粮也多,而关于兵马方面,也并不像常人认知的那样稀少。
反而非常的多!
比如常备兵马,全国足有百万,仅仅是京师之地的禁军,数量就有四十万那么庞大。【注:这是史料明确记载,宋徽宗时期禁军四十万】
单单只是朝廷的禁军,就足以摁死很多造反者,所以杨一笑哪怕拥有个几万兵马,但是和整个云朝的力量相比还是太弱,就如同小娃娃一般,根本掀不起太大风浪。
正是基于这个态度,皇帝才会默许杨一笑,文友外加孙女婿虽然弄点私兵在手里,然而在皇帝看来其实还是云朝的兵。
故而,皇帝不太在意这件事。
但是……
盐不行!
历朝历代以来,盐铁是朝廷严控产业,尤其是盐,代表着税,任何人一旦伸手动盐,等于是触动了朝廷根基。
哪怕皇帝再喜爱杨一笑,也不会在这事上打马虎眼。
而杨一笑同样也明白,他唯一不能向皇帝请求准许的恰恰是盐,这事只能偷偷干,绝不能摆在明面上。
现在,康王忽然抛出了盐的事……
很明显,这一局的反击很凌厉。
呼!
这次轮到杨一笑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目光同样灼灼,直直盯着对面康王,突然他也展颜一笑,语气仿佛好朋友一般,问道:“殿下说的这个事,可有确凿证据吗?”
“竟然有盐匪敢杀官兵,这简直是无法无天了呀。”
“本官心里非常愤慨……”
“我决定口头上表示抨击……”
很显然,杨一笑想耍一招无赖。
然而可惜的是,康王明显早有准备,只见这人冷冷一笑,语气慢悠悠的开口,道:“那股盐匪,自称杨氏,说起来其实他们做事已经足够隐秘了,只可惜在招收当地百姓做盐工的时候泄了底。”
“杨县令,这恐怕是你唯一的一点疏漏。”
“你生于民间,对百姓同情,但恰恰是因为这份同情,让你忽视了人心的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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