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兰根本没有意识到田杏儿话里的意思。
两个孩子昨天是空着手过来借住的,她之前匆忙过来接孩子,身边还跟着一群妇人,也不好准备些什么。
更何况给了一百文钱,孩子们只待了一天,搁在哪里都是绰绰有余的呀。
她是完全没有想过,再把多的钱要回来,更没想到余村长会想要还她几十文钱。
“余村长,我过来是想着趁着这段时间地里不忙,早点跟四叔公家里商量商量,来年佃我家田地的事情。”
原主家里以前也是村子里的富户,家中自然是有良田的。因为秀才免赋税的原故,家里的日子很是富足。
只是她那时候还小,更不管这些家中事务。只隐约记得,地里种出的粮食三七分,佃户家得三成收益。
“只不知道村子里的地都是怎么佃出去的?对于佃户的收益这块儿怎么算?赋税又是多少?”顾千兰虚心的请教道。
“顾娘子太客气了,你就算是不来,我也正打算过去找你呢。”
“快院儿里坐下,孩子他娘,给顾娘子倒碗水来。”余村长笑着招呼着。
“佃地的事不着急,离秋收还有两个月呢。这阵子天热,又久不下雨了,地里的收成不好说啊。”
叹了口气,余村长将身上的荷包取下,从里面数出九十文钱递到了顾千兰的面前。
“顾娘子,你家两个孩子只在我这儿待了一天,也没吃什么好东西。孩子他娘还指使你家那两个干活,唉!我这脸上啊,真是……”
“这里还有九十文钱,你拿回去。那十文就当是抵了住在我家一天的伙食,你看怎么样?”余村长到底还是将钱拿了出来。
说到底,顾娘子也不容易。
“余村长,你这是做什么呢!那钱给就给了,哪儿还有再拿回来的说法。”顾千兰一脸惊讶的说道。
“让你在县里跑了一趟,还受了那么多惊吓,我这心里正过意不去呢。
虽说孩子们只在你家待了一天,但那种情况下,能对我们伸出援手,已经是不容易了。
剩下的这些钱你只管拿去,买些吃的回来补贴补贴,万没有再让我拿回去的道理。”
这人跟人之间怎么就差距那么大呢?同样是给钱,老宅那边的作为让人一看,就是充满着算计。
“唉!既然顾娘子这样说,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余村长笑着把钱又放回荷包里,这下他这心里算是踏实了。
“你刚刚问的田地赋税,咱们县每年都有所不同,今年是一成二的税。余下的粮食佃户与主家三七分,主家占七成。”余村长细心的解释道。
这样看来佃户的收益跟顾家村那边都差不多,只是佃了秀才老爷家的田,能更划算一些。
“不知道这上等田一亩的收成是多少?我对农事了解不多,心里也没个底的。”这话问出来,她倒是不怕被笑话,本来原主对这些,也同样是一无所知。
“上等田一亩的收成大约能有三四百斤,年成最好的时候四百斤有余吧,若是遇上年景不好,那地里的收成定是会受影响的,也就不好说了。”
余村长事无巨细的介绍着。
“也就是说,等到秋收了。这五亩地的收成,我家满打满算能得二百斤左右的粮食。”顾千兰快速的在心里计算着,脱口而出道。
这么算下来,二百斤粮食哪里够他们母子三人吃到来年秋收啊?
如今这地方,一年都是只种一季粮,且产量不高,也难怪村民们的日子都不好过。
“呵呵,不错。顾娘子果然不愧是秀才公家的闺女,算术这么快。
你们家今年地里的收成,可以干得一成,什么也不用管,已经算是不错了。”
在余村长看来,干得一成的粮食已经是非常好了,连一分心力都不用管,自有衙属的人安排妥当,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这倒也是。”此刻的她终于有几分了解,为什么老余家舍不得卖一亩田的原因了。
这么低的产量还要再舍一亩出去,保住了一个儿子,却有可能一大家子人跟着饿肚皮。
只是没想到四个儿子抽签,竟然是最能给家里带来利益的老三去服兵役。恐怕看到这个结果,老余家也是后悔的吧。
可惜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总不能为了留下老三,又决定卖田,这让那另外三个没抽到签的儿子,又作何感想?
“我想趁着今天有空,顺便去四叔公家里认个门儿,把佃田的事透个口风,看看他们家的意思。”
想那四叔公家三十七口人,这么一大家子在一起,一天得吃多少粮食?一年到头,要吃饱饭恐怕得要好几千斤粮吧。
光是想想都觉得这是个恐怖的数字,若是遇上年景不好,日子的艰难真是可想而知。
“四叔公家啊,说起来离着给你选的那五亩田倒是不远,就是前面路口右转便到了。”余村长说着,便起身往四叔公家的方向走去。
四叔公家的院落,怕是这个村子里最大的一户了,光是灶屋都垒了三个。一到了饭点儿,闹哄哄的跟打仗一样,吃饭吃菜全靠抢。
还是后来看总有些不太会抢的小辈们吃不饱,家里才开始实行分饭。
余村长带着顾娘子找过来的时候,他们家浩浩荡荡的吃饭大军,才刚刚解决了这一顿饭,正收拾着残局。
“四叔公,快看我今天带谁过来了?”余村长笑着将顾娘子引了过来。
“这是?顾秀才家的闺女吧!都长这么大了啊……”四叔公看着面前的顾千兰,眸光沉沉语带感慨地说道。
第一次在余家村,竟然有人不是称呼自己建忠家的,也不是顾娘子。而是顾秀才的女儿,而且听四叔公的语气,他应该是认识原主的父亲的。
这……倒是令顾千兰感到万分意外的事。
“四叔公好,您老人家认识家父?”
四叔公看上去有六十余岁,这个年纪在古代来说,已经是相当长寿的了。
“呵呵,何止是认识啊,说起来你父亲还曾经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呢。”
四叔公捋着胡须,似乎透过顾千兰的脸,又看到了记忆中的那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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