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闲的心里究竟有多少数?
季中檀和杜师爷都不知道。
许小闲离开了县衙,杜师爷这才看向季中檀,忧心忡忡的说道:“东家啊,繁之……不是小人小觑了繁之的本事,但这件事关系极大!”
“如果他借着修瞿河水库这事,要征用几个村子……这可是数千人的迁徙!虽然官府要承担这些人的迁徙和安家费用,但他们以后的日子,却得全靠繁之。”
“万一、小人是说万一,繁之那蚊香作坊和造纸作坊无法满足这数以千计的人的生存,可是会出大乱子的!”
季中檀此刻也神色严肃的点了点头,“所以在移民这件事上,县衙绝对不可参与进去,是本着移民自愿的原则!”
杜师爷这才明白季县令那句话的深意,季县令显然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如果真发生了移民们无法生存而动乱,至少在这件事的根源问题上,凉浥县县衙是没有责任的。
可这么大的责任,许小闲区区一秀才如何背得起、背得动?
他可是你季县令的女婿,哪里有这样甩锅的道理?
这不仅仅是坑了许小闲,恐怕连自己的女儿也给一并坑了进去。
季中檀当然不会去坑许小闲,他蹙眉沉思良久,才开口说道:“这以后,你跟在繁之的身边。看看他会动哪几个村子?一旦确定,立刻告知……”
“哎,毕竟年少,这份闯劲是可以的,但其后果,还得本县去给他收尾啊!”
……
……
许小闲回到了府上。
他带回了一本凉浥县县志,这里面有整个凉浥县的地图和村镇分布,以及人口分布情况。
刚刚坐在闲云水榭里,刚刚翻开了这本书的扉页,稚蕊穿着一身绿色的裙儿带着李大爷和一个面色黝黑的壮年男子走了进来。
“少爷少爷,李大爷来了!”
许小闲合上了书,顿时笑了起来——李大爷当然是送银子来了,也不知道那两处地方的门票卖了多少。
“来来来,请坐,这位是……?”
李大爷站在许小闲的面前依旧有些拘谨,这地方他来过三次了,但这个地方实在太显富贵,对于侍候了一辈子田地的老农而言,这样的地方实在不是他能够想象的。
“回少爷,”李大爷双手紧紧的抱着一个布袋子躬身一礼,小意的说道:“这位就是少爷你要见的段石匠!”
段石匠也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富贵人家啊,他比李大爷还要紧张。
粗憨的汉子额头上的汗水都冒了出来,觉得比自己打石头还要累、心累!
他也连忙躬身一礼,惶恐的说道:“小人、小人姓段名山,因为、因为石匠这手艺活儿干得还行,人们都叫小人段石匠。”
许小闲看着这黝黑强壮的中年男子乐了,“来来来,都请坐,稚蕊,上茶!”
李大爷连忙摆手:“少爷,您可莫要折煞了小老儿,我们站着就行,可莫要脏了少爷您的茶杯!”
许小闲站了起来,走了过,他牵着李大爷的胳膊来到了石桌子前,将李大爷摁在了凳子上。
“在少爷我这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说着这话,他又将段山给摁在凳子上,这才坐在了二人的对面,又道:“你们为少爷我办事,就是少爷我的人。只要你们一直忠心为少爷办事,就永远是少爷我的人。”
“这以后咱们相处的时间会很长,所以客套这种东西浪费时间,就免了。我这府上,你们有任何事都可以来,并且不要把自己当成外人,那样就显得生分了。”
许小闲一番言辞恳切的话令李大爷和段山极为感动,他们在许小闲的话语中和视线里,感受到的是被信任、被重视、被认可的诚恳。
这样的诚恳是他们此前在那些公子哥儿的身上从未曾感受到的,段山这才知道在来的路上李大爷说少爷不是寻常人这句话的意思。
他如此随和,如此谦逊,这样的东家可是打着灯笼火把也无处寻找的!
许小闲就凭着这几句话便令段山对他死心塌地的服从,而李大爷早就视许小闲为自己的主人。
李大爷将手里的包裹放在了桌上推了过去,“少爷,这是今儿个门票的收入,小老儿亲自监管的,拢共六千二百三十八两,请少爷清点。”
许小闲吓了一跳,这么多?!
他以为那些学子们顶了天去一半,而今看来似乎全去了,还都交了两次银子!
果然,这书读多了脑子就有些问题。
他不动声色的将这包裹放在了一旁,“你老人家做事我最为放心,这些银子是为百花村修建学堂以及请教习买用具要用的,这是专款啊!”
段山一听,这么说李大爷说的少爷要在百花村建学堂让百花村的孩子们免费读书是真的!
他是牛角沟的人,他有六个孩子!
当然老大老二而今已成年,学的也是他这石匠手艺,但老三到老六却还是读书的年纪——读书,对于长年干石匠活儿眼界略微开阔的段山而言,他是知道读书的重要意义的。
但家里面就算父子三人都干着石匠活儿也无法供养其余的孩子读书!
在他原本的想法里,剩下的两个儿子长大之后同样是要继承他的手艺,至于另外两个女儿……长到十五六岁就许配了人家,这就是一眼能够看穿的全家人的未来的命运。
此刻许少爷说要在百花村开设学堂,还是免费的……段山的眼里顿时冒出了期待的光芒,他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敢问少爷,如何才能在百花村的学堂读书?”
“成为百花村的村民!”
“这……”段山心里有些失落,他的祖上就生活在牛角沟村,要让他在百花村安家落户,这令他很是惆怅。
“你家里有适龄读书的孩子?”
“家里……还有老四和老六两个男孩。”
“女孩也一样可以免费读书!”
“……小人,小人再想想!”
“段山啊,不是本少爷想多嘴,植根于贫困真的就难以割舍么?究竟是孩子的前程重要还是那个贫困的家庭重要?”
许小闲将稚蕊沏好的两杯茶递了过去,又语重心长的说道:“命运要如何去改变?唯有知识!”
“知识从何而来?唯有读书!”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啊!你段家难不成就想世世代代打石头?你就没想过你段家也出一个秀才甚至是举人或者状元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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