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童知棋带着苏菲和朱重举走入了内院。
张桓公正独自一人坐在一颗桃树下,桃树下有一方石桌,石桌上摆着一个棋盘,棋盘上放着一些棋子,正是许小闲留给他的那一局带子入朝。
三个月了!
张桓公脑袋上的白发都被撸秃了不少,可他至今依旧不得解,实在令他胸闷沮丧。
此刻他正沉迷其中,脑子在疯狂的思考。
苏菲和朱重举坐在了他的对面,朱重举最怕的就是见到这样的文人大儒,他大气都不敢出。
苏菲的视线落在了棋盘上,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这才发现张桓公居然在解一局残棋。
苏菲对棋道也颇有造诣,此刻一瞧顿时也沉迷了进去。
她在仔细的看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后皱起了眉头,这残棋极为深奥,其中变化万千处处都是陷阱。
这也正常,不然以张桓公之能,岂不是轻易就解开了?
张桓公老大人此刻都深陷其中,那眉间深锁的模样,那浑然忘我的状态……只怕他也还未得一窥门径。
京都而今流传着一局七星聚会,已经近一年的时间了依旧无人能解,面前的这棋局不是七星聚会,短短时间难以判断两局棋的高下,不过既然能难住张桓公,想来这棋局也不简单。
七星聚会是棋贤窦阡陌老大儒所创,它的难度理所当然。
那这一局难住了张桓公的棋又会是何人所创呢?
苏菲没有去想这棋局,脑子里在思索大辰朝还有谁能如此厉害。
片刻之后,张桓公一声叹息的抬起了头来,这才看见苏菲,微微一怔,“你什么时候跑这里来了?”
“张爷爷,我刚到。”
“哦……”张桓公捋着长须还真以为苏菲刚到,他没有去问苏菲为何而来,而是指了指这局棋:“你瞧瞧,可能解得了?”
苏菲摇了摇头笑道:“这我只怕不行,对了,张爷爷,京都流传一局七星聚会,要不要我摆出来给你瞧瞧?”
张桓公摆了摆手,那张老脸也露出了一抹笑意来,“七星聚会,已被解开了。”
苏菲吃了一惊,“我从京都而来,怎未曾听说?”
“因为解开七星聚会之人并不在京都。”
苏菲就愈发的惊讶了,京都人文荟萃,有才子能人无数,长安书院更是大辰天才云集之地,太学院还有大辰十二名仕等等,他们用了一年的时间尚未能得解……
“张爷爷,解开七星聚会之人……他是谁?莫非是书贤简从书?”
张桓公笑了起来,“非也,说来你不信,解开七星聚会者,乃是我张桓那忘年之交、凉州今科乡试之解元许小闲!”
苏菲豁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张桓公,小嘴儿微翕,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初到凉浥县恐怕还不知道许小闲是谁,这小子……”
张桓公给苏菲和朱重举斟了一杯茶,又笑道:“天才啊!大辰真正的天才!”
“他才十七岁,他的诗词文章,完全具有进入文峰阁之能,不是一首,而是很多首!”
“他解开这七星聚会仅仅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老夫知道你难以相信,若非老夫亲眼所见,老夫也难以相信。”
张桓公双手一摊,“可他那日正是在老夫的书房里,他就看了那残局一眼,然后便落子互博起来。落子的速度之快,似乎未曾思索,老夫旁观,连思维也无法跟上。”
“就这样,他就将窦阡陌的这棋给破了,然后老夫与之对弈,十局之后老夫方得要领,终究确定他真的将那局棋给破了。”
“小丫头,许小闲这小子,简直就是一本极厚的书,越是读下去就欲罢不能。他的本事仿若汪洋,无人知其深浅,更不知边际何在。”
“放眼天下,无论是在诗词文章还是在这棋道……他说这些是小道,就算这是小道,他已经到了令天下文人难以望其项背之境界!”
“更何况他所说的大道!”
苏菲在听了张桓公的这番话之后,心里仿若掀起了惊涛骇浪——
堂堂大辰大儒,曾经的长安书院院长,他见识过的天才不计其数,他和几乎所有的大儒名仕都极为熟悉,然而在他的嘴里,这些人,这所有的人,居然都不及许小闲!
这是多么高的赞誉!
那家伙得有多么了不得的真才实学才能得到张桓公如此高的赞誉?!
苏菲抿了抿嘴唇,咽了一口唾沫,问道:“……那,他所说的大道是什么?”
“他所说的大道是……油盐柴米酱醋茶!”
苏菲一怔,这不就是寻常生活之所需么?
“……这话,有什么大道深意?”
“他说大道至简,天下百姓所求不过就是油盐柴米酱醋茶罢了。这话是不是很普通?其实细细思之,若是天下百姓不再为这七个字去操心发愁,是不是说明了老百姓的日子已经丰衣足食?”
“家家不缺这七个字,那将是一番怎样的景象?国由家而成,家是国之根基,家稳则国固,家若不稳则国危!”
“庙堂上的那些大人物们天天在高谈阔论治国之道,要改革这样,要捣鼓那样,可有谁真正的去关注过老百姓所需要的油盐柴米酱醋茶?”
“那些所谓的策略,统统不过是治标而已,如同庸医,真的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他们是士大夫阶层,代表的是士大夫的利益,他们所有的策略事实上都是在为士大夫谋利,他们没有人会去多看老百姓两眼,为了那些利益,他们早已忽视了大辰之根基!”
“许小闲不一样,你若是有兴趣,可去百花镇走走,听听那里的老百姓是如何说的,看看许小闲是如何做的。”
“他解决了百花镇老百姓的油盐柴米酱醋茶,他从根本上解决了百花镇百姓们的后顾之忧,让他们充满了干劲,也充满了希望……这样的希望,才是大辰能够崛起并且繁荣之根本!”
苏菲骇然,她仅仅是一个女才子,她的脑子里并没有治国理政之想法,此刻听张桓公如此一说,原本仅仅是以为许小闲很了不起,现在许小闲这个名字顿时在她脑子里升华开来,变得愈发的高大,也愈发的清晰。
朱重举知道要糟,果然,苏菲的眼睛陡然明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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