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医院。
沈清川和傅辰梁是最后下车的。沈清川根本就不敢往傅辰梁那边看,清咳了几声,就大步追上去,走到冷秋渡的旁边。
沈清川搀扶冷秋渡的手臂,撑着他半边身子,两眼弯弯如新月,仔细不去碰他的伤口,“怎么样?疼不疼?”
冷秋渡摇了摇头,对上神色担忧的沈清川说道,“不疼。”
两人缓慢步入医生的科室,医生是个戴眼镜的中年人,看起来经验丰富,瞧是两个鼻青脸肿的年轻人搀扶进来,让冷秋渡坐在病床上,掀开裤脚一看,皱眉道,“嚯,小伙子你还真能忍啊,这伤口来之前怎么不包扎一下,流了这么多的血,可有的补了。”
沈清川顺着医生的话,往冷秋渡的腿边瞧,脚踝处黑紫肿了起来,应该是孙德贸那一脚踹的太狠,扭伤了,不过,更让人可怖的是,小腿肚上又一道十厘米的划伤,血汨汨地往下淌。
冷秋渡穿着一条深黑的裤子,加上天色暗下来,沈清川之前竟没有留意到他伤的这么重。
医生看了伤口的切痕,询问才知道是生锈的铁片划伤的,“这伤口有些深,最好是打上一针盘尼西林,只是...”
“只是什么?是没有这药了吗?”沈清川问道。
“有还是有,只是这药比较昂贵,一盒盘尼西林要一根小黄鱼。”
他们医院就存有几十盒,还是外国进口的,这堪比黄金的西药是专门针对感染类的伤口和疾病。这药基本上是有价无市,加上近年来局势比较紧张,这药越来越稀缺,也就他们医院的院长和f国的大使馆的外交人员关系匪浅,才进了一箱子。
“钱不是问题,医生你就给他开吧。”沈清川听到还有药,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医疗水平并不发达,万一感染了病菌,多数人是救不回来的。
“算了,我回去拿肥皂水洗洗就好。”冷秋渡听闻这个价钱,挣扎着要起来。
“你好好躺着,要是心疼这医药费啊,等你好了,就卖身给我,我还等着你给我补课呢,缺个补课的先生。”沈清川双手按下冷秋渡的双肩,让他好好躺着,“正
好我也还缺一个油画模特,一举两得,一笔钱赚了两。”
冷秋渡觉得按在他肩上的那只手,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又一次麻烦到了沈清川,上一次也是这样,原本和沈清川无关的,被他牵连进来,还受伤了。
沈清川拍了拍冷秋渡的手,拿着医生开的单子,正要走向缴费处,摸了一下口袋发现,只剩几块银元在兜里,项链也不知所踪了,在乱斗时不知道甩到哪里了。
楼道上,傅辰梁依着墙壁,擦亮了一根洋火点香烟,烧红的烟丝在白色烟雾中明明灭灭,淡淡的药草味散开,黑色碎发的眼眸灿若星子,斜斜地看着沈清川,手臂的肌肉线条流畅,像是蓄势待发的豹子。
“傅爷,你怎么还在这?”沈清川以为傅辰梁送他们到医院后,就亲自送庄筱筱回家了。
傅辰梁深吸了一口香烟,脸上挂着坏笑,“当然是舍不得你啊!他让人打电话通知庄筱筱她们的亲人来接了,人早就回去了。
沈清川被吐露出来的烟熏的难受,挥手打散烟团,“傅爷,莫要说笑了。”沈清川只当是傅辰梁的恶趣味,在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深有体会傅辰梁就特别喜欢捉弄他。
沈清川想打个电话,让家里送钱来,一时又想不出电话号码,他回家这么久,电话就一直没有用过,也没有可以联系的人,就没有记过沈宅号码是多少。
踌躇了一会儿,又返回脚步,走到傅辰梁的跟前,“傅爷,能不能借我一些钱,我过几天还你。”
“要多少?”
“要一千银元。”沈清川伸出一根手指。
傅辰梁把烟头掐灭在楼道的阳台石阶上,从怀里掏出一张支票,在上面签名,“倒是不用急着还给我,我想要的,是其他的东西。”
把支票塞到沈清川的手里,手拇指还不经意间蹭了蹭他的手腕内侧的细肉。
沈清川握着那张支票,不明白傅辰梁说的其他东西是什么,倒也不放在心上,他从国外带回来了不少珍玩,若是傅辰梁瞧上了什么,他给就是,左右他自己的私自钱也有不少,倒是还支付的上。
沈清川交完的医药费,拿着缴费单,到
西药房取完药回来,路过走道上时,远远模糊听见傅辰梁和他的手下在交谈,说是什么货在码头上被人劫走了,要他赶过去。
傅辰梁原本还想送沈清川回去的,沈清川见他还有事就拒绝了,目送傅辰梁远去。
沈清川捧着药剂来到了冷秋渡的病房,医生给冷同学打完了药剂,吩咐了几句,这几天不要碰水,饮食要清淡些,等伤口好了再补补身体。
见冷秋渡伤口已经包扎好,躺在病床上,没有平日里拒人千里的冷漠感,脸色苍白填了几分病弱感,像是个病美人了。
“秋渡,你就安心在这休息,学校那边我帮你请假。”沈清川宽慰他几句,怕冷秋渡心里有负担。
沈清川要走,冷秋渡忽然拉住他的右手,“别走。”
“嘶”的一声,听到沈清川痛呼,冷秋渡连忙松手,翻过手掌心一看,沈清川在摔倒时被路面上的沙砾划破了,手心落下几道划痕。
“不碍事,小伤。”沈清川抽回手,却怎么也抽不动。
冷秋渡桎梏他的手,拉沈清川坐在他床边,医生处理好他的伤口,还剩了一些药放在床边的木桌。
冷秋渡细心地用钳子,清理沈清川手心的伤口,明明自个腿上被割伤了一大道口子,闷哼都没有,看到沈清川受伤了,眉头却紧皱着,像在做什么疑难杂题。
冷秋渡生的俊秀斯文,不笑的时候有种拒人千里的疏离感,此时,眉梢似冷松挂霜,寒气逼人,直接变成了冷冬渡了。
昏黄的灯光把他的侧脸轮廓照亮,肌肤被氤氲出如玉石的质感,低垂眼帘,专心致志处理沈清川的伤口,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一根棉签,力度轻如蝶翅煽动,生怕把沈清川弄疼了。
这幅小心翼翼的神态,把沈清川逗乐了,“秋渡,我又不是女娇娥,不必如此小心。你这样,别人要怀疑该躺在病床上的人是我,而不是你了。”
冷秋渡把沈清川的手包扎好,横了貌似海棠青年一眼,“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沈清川没有放在心上,你现在还躺在病床上让我照顾呢,心里是这样想的,抬眸撞上冷秋渡那双认真的
眼眸,到底不好意思泼冷水,笑着应是是。
让冷秋渡安心休息,沈清川看了一眼时间,快要接近夜里十一点了,也是该回去了。
在医院门前招了辆黄包车,老张见街道上都没有什么人,正想拉车回家。
“先生,你放心。我脚程快。”老张拉着车在街道上跑,嘀咕着好不容易接到最后一单,老天爷却不赏脸,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豆大的夏雨敲打在黄包车的油布车篷。
“没事,你慢些...”跑,沈清川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忽然黄包车颠了一下。
“哎哟,哪个不长眼的睡在路中央?”天色暗加上下雨路滑,老张没看清路上躺着一个人,被绊了一脚,连忙咒骂,怕磕碰到了客人,黄了这一单。
沈清川听闻撞到人了,连忙下车看看,见地面上躺着一水袖粉衣单薄的少女,头发长长,天色雨幕,看不太真面容,要是一般会以为哪里跑出来的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