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萍的餐馆并不难找,九点,沿着大爷说的路线,刀俊和姜红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对做生意来说,地理位置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太差。一看就属于是大众消费的。
餐馆内,还剩一桌四个人在喝酒,吐词不清,有两个交头接耳,好像说着什么见不得人的鬼话。有两个勾肩搭背,却各说各的,高谈阔论着,唯恐别人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他们穿过餐厅来到厨房后的洗碗间,刀俊见王晓娟坐在一个溢满泡沫的盆子前洗着盆子、盘碟,仔细认真,每样东西都擦两遍,干净得闪闪发光,光可鉴人。
李翠萍坐在另一个清清亮亮晃荡着灯光的盆子前,漂洗着瞎子姑娘已经擦洗过的东西。
泡沫在灯光下,五彩缤纷。这一副画面,和谐、温馨,像童话,却又令人心酸,刀俊眼睛热辣辣的,有眼泪想往外冒。
他们工作得太专心,好一会,他们也没有发现刀俊和姜红。
刀俊和姜红也不觉得累,两人看得呆了,也不想去打扰这幅宁静的画面。直到外面大呼小叫“老板娘,结账!老板娘!”
李翠萍擦擦手,转身抬头才看见了他俩,打破了这寂静。“啊,兄弟!钱找回来啦?”李翠萍喜出望外。
刀俊不说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微笑着,向后指指,示意她先去结账,然后再说事。李翠萍点点头,却又“啊,啊”一声惊叫起来,“姜医生?怎么是你?”
姜红听了,也觉得李翠萍面熟,盯着她仔细在脑海里搜索,不一会也想了起来,“啊,是你,大鹅……哦,什么呀,大姐!怎么是你?”
原来李翠萍肋骨骨折,骨折断端刺破肺脏,导致血气胸,引流术就是姜红在科主任的带领下做的。
李翠萍伤好后,她给科室管过她的病人和护士,每人送了十个大鹅蛋,说是自家养的,让大家尝鲜。谁不要还不行,跟人急,“多大一个大鹅蛋,砸不死我也砸不死你。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这还是姜红第一次见大鹅蛋,惊讶于大鹅蛋竟然有两三个鸡蛋那么大。所以,姜红乍一下想不起李翠萍的名字,差点把她喊成“大鹅
蛋”。
“是呀,是呀,怎么是你,姜医生?”李翠萍惊讶不已。
“老板娘,还要钱不要,不要我们走了!”外面那桌吃饭的人喊道。
指指外面,李翠萍说,“姜医生,我去结下帐,等会说。”说完,兴冲冲赶了出去。
这时,瞎子姑娘慢悠悠站起来,转身朝刀俊灿烂地微笑,“警察叔叔,你们真……真厉害!我妈可难过了,她苦钱非常辛苦的。”王晓娟说话居然不怎么结巴了。
刀俊三两步走过去扶住她坐下,“哪能这么快呢,叔叔是找你妈妈有事说呢,来,我们洗碗。”刀俊拿起块帕子,就“哗哗”洗起来,心中却好像有千言万语。
可王晓娟的笑脸僵住了,手伸进盆子里,动作机械得像把钝刀在剐刀俊的心尖,痛得要命。姜红也跟着过来,蹲下和他们一起洗起碗来。
刀俊和姜红能理解孩子的失望,甚至是绝望。现在她的感受一定就像一个深陷深渊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一条藤子沿着悬崖向上挣命攀爬,眼看伸出手就要抓到悬崖的边缘,就要得救。可这时绳子却断了,她又嗖嗖落向无底的深渊。
“小朋友,不要急,我们带来的是个好消息呢!”姜红温柔地说,不希望王晓娟沉陷于过度的失望。
“阿姨,你是谁?”小姑娘问。
“她是叔叔的朋友,姜医生!呵呵,但是我们都还不知道你是谁呢?”刀俊装萌,俏皮地说。
“哎呀,阿姨是医生?你好,阿姨!我叫王晓娟。”小姑娘怯怯地说道。
“怎么?不喜欢医生啊?是不是医生打针很疼?”姜红也装作天真。
小姑娘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说,“不……不是的。有些医生……好,有些医……医生凶。我喜欢好……好医生。我长大以后,就想当……当医生,当个……好……好医生。”
声音依然是怯怯的。
姜红听了,脸居然红了,因为她看出了王晓娟小小年纪,但求医经历已经很丰富。医生队伍中,确确实实有部分人员会对病人态度不好,受人非议。
“晓娟,姜阿姨可是个好医生,很厉害!”刀俊笑眯眯地看
着姜红,眼中充满爱意。
“阿姨,等我眼睛好了,好好学习,拜你为师好吗?”王晓娟把脸转朝姜红,认真地说到。眼睛大大的就像看着她一样,把她看得清清楚楚一样。
“好,阿姨一定好好做个好医生,厉害的医生。”姜红这样说,也是这样想,这样下的决心。
“叔叔,妈妈本来下个月就要带我去上海治眼睛的,但是今天被偷5000块钱,如果你们找不到钱的话,妈妈就还得攒两个月的钱,我真希望你们赶紧破案。”小姑娘又把脸转朝刀俊,眼睛仍然大大的,像是看得见。
听了这话,刀俊和姜红都震惊了,原来李翠萍只说被盗了5000块,让小姑娘充满着希望和期待。他们还以为她已经将实情告诉了孩子呢。
两人就都在内心感叹,多么好的一个妈妈呀!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刀俊就想到了一心要让自己做医生的父母,眼中酸酸的。
“晓娟不要急,下个月你的眼睛一定会治好的。叔叔和姜阿姨来找妈妈就是为了这事,而且是好事。”刀俊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为王晓娟争取到一个名额。
在一旁,姜红也暗暗下了决心。
就在这时,李翠萍人没到话先到了,“姜医生你怎么和刀法医在一起,他是你男人?”
李翠萍还脚步生风,话完了,人就来到了他们面前。
姜红红着脸,嗔怪道,“哎呀,大姐,看你说的,见风就是雨。真是的,什么男人?你这话说的,我们是同学。”
李翠萍看了看刀俊,又看看姜红,摇摇头说,“不像是同学,像夫妻。”
看着姜红的窘迫样子还“哈哈哈”大笑起来,接着说,“有什么好害臊的吗,姜医生?我们刀法医这么帅。哦,刀警官,破案了?”说着话锋一转,李翠萍充满期待地去问刀俊。
刀俊放下漂洗着的盘子站起来,摇摇头,说,“没呢!和你说点别的事,我们去外边吧。”
李翠萍听到刀俊说还没有破案,脸瞬间阴沉下来,好像天空飘着雪花。她站立不动,没有跟着刀俊移动脚步。
刀俊就拉着她向外走,如同在深泥潭里前
行那样费力,半天才一个步子。
长话短说,刀俊把公益角膜置换术的事情说完,李翠萍对双眼中对刀俊的坚冰消融成了汪汪的春水,然后鼻翼和嘴唇像昆虫振翅翕动起来。
刀俊害怕她又“哇”一声哭出来,或者跪下去,立马把食指竖在嘴前“嘘”了一声。李翠萍咬着嘴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算是明白了刀俊的苦心。
笑容映在门外那些红红绿绿闪烁着的霓虹灯上,不知道是霓虹灯更漂亮了,还是李翠萍更漂亮,反正那一幕是良辰美景,不胜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