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十分机灵,知道她是县令家的座上宾,对她很是客气巴结。
郁竹起身对着王大夫微微一礼道:“不敢当,跟着家父学习罢了。”
这就是默认了。
王大夫看看她再看看田治辉,忽然福至心灵,结结巴巴道:“莫非你……你就是治好了县太爷家老夫人的田大夫?”
田治辉苦笑客气道:“侥幸而已。”
王大夫和那瘦干大夫的眼神立即就不对了,王大夫还好,只是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田治辉,而瘦干大夫的眼神立即就变了样,一副鄙视的样子。
“瞎猫遇死鼠,瞎狗碰屎堆,看这样儿就不是能诊得了病的,不过是碰巧罢了。”
郁竹抬眼看他:“这位大夫你说谁是死鼠,谁又是屎堆?”
干瘦大夫一噎,这才想起田治辉碰巧治好的人是县太爷的亲娘,心中一凛,暗怪自己光急着打压这田大夫,却说话不慎被人家抓住了把柄,他立即看向别处,不敢再说话。
干瘦大夫姓候名腾,人送外号“猴臀”,老夫人病情初起的时候,正是请了他诊治的,结果他不仅没治好,反倒治得老夫人病情日益严重,最后没办法,以医者治病不治命为托辞,告诉县令,老夫人病重不治,索性连方子也不开了。
后来县令也找了其它医馆的大夫上门看过,这些大夫都说没有办法,这才有了王家婆子推荐田治辉的事。
任谁也没想到的是,眼看着半只脚踏进地府的老夫人,竟硬生生地被田家父女救了回来。
其实县里这几个大夫多多少少都知道,最开始时是候大夫误诊用错方药,误了老夫人的病,但后来病情重到那种程度,眼看着回天无力,自然谁也不敢治这个病,更不会明着说出来这件事情。
这时候他跳出来攻击田治辉,在场的除了田治辉,所有人心里都知道原因,就连田治辉这书生心里也多多少少觉出点不对头。
初来乍到人生地疏的,没必要得罪人,郁竹说话可以当作童言无忌,田治辉一个大人自然不会说什么。
王大夫和周老大人隐讳地交换目光,微微一笑,周老大夫笑道:“候大夫说笑了,田大夫既然能治好病,肯定是有医技在身的,别的不说,今天上午东城门的伤员,就全是小田大夫给缝合的,”他转向王大夫:“也不怕王大夫你多心,我觉得小田大夫的针线水平比你可高,那伤口缝得平整又干净。”
王大夫哈哈一笑:“我一个大老爷们,帮人治伤给他缝好就是,还讲究什么好看难看。”
伙计有心缓和气氛,打着哈哈把田治辉和周老大夫的药拿过来让他们清点,每人都是两大包药,小小药箱是无论如何都装不下的,店里还特意准备了箩筐装药。
田治辉接过箩筐放在地上,拿出钱袋准备付账,周老大夫有点诧异地看看他:“你这是给谁抓的药?”
这不是明知故问嘛,除了伤兵谁能一次用得了这么多药,田治辉有点奇怪,还是回答:“早上从家里带的伤药都用完了,需要多准备点,谁知道这仗什么时候才能打完。”
没等周老大夫说话,伙计便笑道:“田大夫,救治伤兵用的药,咱们这里都记着账,将来县衙统一结账,不用你们自己掏钱的。”
这样啊?
这规矩倒也合情合理,田治辉见周老大夫仔细地看了伙计递来的单子,又在上面签了字按了手印,便也照着他的样子看了看自家的单子,正要签字时,郁竹出声制止了他。
“爹爹且慢。”
郁竹指着伙计交回来的方子说:“既是这样,这剂方子再开十副,不,开二十副,所有的药抓在一起就行,一会儿我使人来寻。”
“嗤”的一声,候大夫大声笑了起来,他笑得很夸张:“这位田大夫,你也不管管你的女儿,胡贼兵临城下,全城军民都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你家倒好,趁着这个机会中饱私囊!”
他义正辞严地大声说道:“医者医术与医德并重,看你这般无耻的样子,治好老夫人的病也全是靠蒙的吧!”
郁欢说出再开二十副药的时候,店堂中的其它人神情就都有些不好看,周老大夫虽然很是欣赏这小姑娘,却也觉得她如此赤裸裸地占便宜,吃相有些太难看了。
虽然大家都免不了多开些方药,但如此明目张胆地贪污数量巨大的药材,可就真的不太好了。
周老大夫咳嗽一声,正打算打个圆场让郁竹打消这念头,候大夫又一次迫不及待地大声喝斥,似是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城中将士们为了抵抗胡贼浴血奋战,你竟然贪污克扣他们救命的药材!良心何在,天理何在!如此医德,怎堪为医!”
“小孩儿家不懂事也是有的……”见田治辉脸色窘迫难看一言不发,王大夫看不过眼出来说情:“这是小田大夫要求的,跟田大夫没关系,小田大夫年纪小,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伙计可是知道郁竹在县太爷家的位置的,急忙笑着出来打圆场:“候大夫,你老的药材也炮制好了,你看看单子盖个印鉴?”
“看什么单子啊,我是看不过去他这样!这也太无耻了!当着大家伙的面就明着贪墨啊!大难当头不为城防尽力,反而贪污药材,这是在吸百姓和战士们的血!”
候大夫的声音很大,反复强调贪污二字,语调凌厉像在吵架,声音传到外面,几个路过的人一边议论,一边探头探脑地向药铺里面看过来,若不是伙计拦着,索性就进来看热闹了。
“吵什么呢,谁贪污了,这个时候还贪污,不要命了啊!”
“就是,这些人太可恨了……贪污什么了让我进去看看……”
虽然人进不来,却不妨碍他们挨挨擦擦地挤在门口向里面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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