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听雪说得轻松,其实谣言哪里是那么好清查的,首先人手就要够,而且这些话一传出来,在不同的口舌之间,渐渐地就会走样,要从中抽丝剥茧,找出最原始的话,并探知其源头,谈何容易。
青栀小声道:“为了这个事,恐怕你这两晚都没睡吧?说句不大中听的话,本宫没有想到你一个嫁人没多久的小姑娘,竟有如此应变之能,慕公子当真好福气。”
说是不中听,其实话里话外都是夸赞,喻听雪自然听得出。
“遇见对方,大约是我们俩共同的福气。”她十分爽朗地应承了,接着利落地把事情讲清楚,“流言传播最是快,短短一晚,娘娘的名声就可以被这些话带坏,而那时娘娘正在昏睡,没法亲自处理这件事,臣妇便不敢怠慢。好在臣妇身体好,熬两个晚上,也不觉得有什么。当看到是宋家主使时,臣妇松了口气,心里也有底了。”
她的底气并非没有来由,青栀立刻反应过来,直截了当地问:“慕公子把宋家贪腐的证据,留给了你?”
喻听雪两掌一合,“正是,娘娘又猜中了。怀风深知三皇子代皇上治国,怕三皇子对娘娘不利,因此留了一手,以免宋家对娘娘发难。”
万般事情仿佛都契合到一起,在年月的流转中,终于于一个点爆发,青栀甚至觉得,当初自己入出云阁,正是为了今天这一遭,“好,真好,本宫当时还想,如今三皇子正在风口浪尖之上,若是能有什么事情能转移大家对他的指指点点,本宫的这件事倒是不错,而如果三皇子真选择了这条路,纵然慕公子手里握着能扳倒宋家的证据,却要等他征战后方能回来,因本宫与慕公子不便相见,到时候得去寻皇上,该怎么说,本宫还需思量。没想到慕公子有妻如此,今天,你就带来这样的消息。本宫不得不说一句,慕公子娶你,不仅是公子的幸运,更是本宫的幸运。”
喻听雪道:“娘娘这样夸赞臣妇,臣妇口上自然要说‘娘娘谬赞’,但说句心里话,臣妇觉得自己也当得起。”
青栀没忍住,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腕,以示真心实意地与她亲近,“确实当得起,且你的性格,便是我,也要佩服。”
喻听雪凑近了几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一道东风,证据臣妇手上有,却不知应当如何揭出来,请娘娘指点。”
青栀问道:“这证据究竟是什么?贪腐的账本吗?”
喻听雪摇了摇头,“贪腐的账本不好弄,怀风弄来的是复刻本,大约是买通了谁手抄而出,但是作为证据,它到底不那么实在。”
青栀低头想了会儿,“实不实在不要紧,交去都察院,自会有人管,然而谁交过去,本宫还要想想,何况这上面还牵扯三皇子,不可轻举妄动。这样吧,你先回家去,等本宫的消息。”
说着话,软轿悠悠到了未央宫门前,青栀下轿后,牵着喻听雪的手道:“本宫与夫人一见如故,夫人与家姐是妯娌,又有诰命在身,若是得闲了,尽可来本宫这里坐坐,今天夫人主要是来凭吊太后娘娘,本宫就不留了。”
喻听雪颇为担忧地道:“娘娘的面色看着还是不好,大嫂在家也担心着娘娘,娘娘请一定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青栀点点头,“本宫知道了,你回去也给本宫的长姐带个话,让她不必担心。”
听起来,这一切都只是一家人在说些闲话家常的事,并无什么异样,哪怕内务府送来的那些抬轿的小太监有二心,也察觉不出什么。梳月见到青栀并未受到什么伤害,也松了口气,然而等飞霜殿里只有贴心的人时,青栀说出这些事的来龙去脉,梳月就惊异了。
“三皇子看着脾性也是好的,怎么会做这种事。”说到这里,梳月忽然想起一事,“小顺子还在外面奔波着查,小姐要不要将他叫回来?”
青栀道:“不必,让他继续查着,不是说喻听雪有什么破绽,说到底我今天与她是第一回接触,总是要小心些。”
梳月点点头,怡芳跟在一旁,对这样的事愤愤不平,“主子付出了多少,外面的大臣不知道,三皇子是可以在宫闱行走,且时不时会探望太后的人,那时候主子天天守在太后身边,如何做的,他没生眼睛吗?看不到吗?主子,咱们应该立刻揭发宋家,让他也尝尝这身处漩涡的滋味。”
“三皇子究竟如何想的,我还不能确定,如果他就此走上了歪路,别说我为他的母亲担了那么久的罪名,连皇上这些年的心血也白费了。但他既然参与了,就已经有打压我和启安的心思。既然如今已经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我当然不会对他身后的人手下留情。”青栀纤细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磕在桌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只是即便此刻我将宋家扳倒,身上的流言也不好洗刷,或许还会有人反咬一口,说我是在给宋家泼脏水以转移世人的注意。”
梳月凝神细思了一会儿,出主意道:“要不要请春羽姑姑为小姐开脱?她老人家是太后的贴身宫女,又跟随太后那么久,她说的话,总是容易被所有人相信。”
青栀叹了口气,“从一开始听到这谣言是说太后与我之间的关系,我就已然想到了春羽,只要她肯出面力证,这件事便极好解决。可问题是,太后刚刚去世,她伤心难过尚且来不及,何况她年纪又大了,身体亦好不到哪儿去,为皇家付出那么多,原是该颐养天年的时候,若不是万不得已,我真不愿意去麻烦她。”
梳月也是心善的人,听过之后陷入了两难之地,万寿宫中,除了春羽,便只有宝络还可以帮忙,但宝络的话语远不如春羽的力度来得大,也有可能被反咬,被那起子小人说青栀用利益买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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