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那边欣欣向荣,一片中兴景象。
而吴国这边,国势却是愈发的颓废了。
时间回到一月初七,也就是楚国征兵施行第一天。
吴国两个州的灾情因为朝廷和地方赈灾行为过于抽象,导致局势近一步恶化,快速扩张到了全国各地。
逃荒的是越来越多,到处都是成群结队吃绝户的身影。
到了新的一年,大吴各地已经是白骨蔽平原,千里渺人烟的末世景象。
伴随而来的,是流寇和盗匪规模日益增长,成为了大吴朝廷最大的威胁。
然而,吴国眼下这一切,却是丝毫不影响吴极迁徙紫薇殿的心情。
金碧辉煌的紫薇殿内,吴极虔诚的对着三清相膜拜行礼。
身后六部官员躬身听命,静静等着这位圣人的发话。
良久,吴极行完礼,起身坐到正中的八卦台上。
“圣人千秋!”
徐谦为首的六部官员齐声下跪道贺。
“都起来,朕今日高兴,俗礼就都免了吧。”
看的出,吴极现在的心情极好,对身边的太监又说道:“将素油炸过的麻团给他们端去,
都是天道宗仙长放在太清祖师牌位上供奉过的,有仙气。”
“是。”
一盘盘麻团送到这些六部官员手里,所有人都激动的热泪盈眶。
“多谢圣人赐下仙食,助圣人早日位列仙班。”
在众人齐声恭维中,吴极笑的是十分清爽。
随后又赐下汤团等斋食,君臣可谓是其乐融融。
唯独其中一位年过五旬的官员,却是没有动一下筷子,始终阴沉着脸色。
一顿素斋过后,顺势切入了正题。
吴极接过太监递来的湿绸布,擦了擦手:“听说,最近民间闹腾的越来越凶,有这么回事么?”
一听这话,徐谦立马躬身回道:“回圣人的话,民乱的确有,但却都在可控范围,圣人无需为这些小事坏了心情。”
“哼。”
吴极却轻哼了一声,继续说道。
“真的只是一些小事?可朕都听说了,京师之外盗匪横行,流民遍地,
祸事波及全国,到处都是饿殍,可谓是人间惨剧,难道说这些都是假的?”
徐谦一愣,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回复。
“有这回事么?”
吴极见无人开口,面无表情地又补了一句。
徐谦忙道:“请圣人明鉴,这不过是民间夸大其词而已,
实则灾情早已控制住了,不过是那些百姓觉得到手粮食不如预期,聚众闹事罢了。”
“真是这样吗?”
吴极声音中带着一丝属于帝王的威严。
徐谦索性回道:“回圣人的话,千真万确。”
吴极闻言,紧皱的眉头这才稍稍舒缓了一些。
可就在这时,那名面色铁青的官员站了出来。
“回禀陛下,臣,有本奏!”
此话一出,百官齐齐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吴极闻言,也是龙颜漆黑。
自他修道以来,喜欢的都是别人称呼自己为圣人,陛下这个称呼,已经很久没听到了。
抬眸望去,只见一名形态干瘦,满脸沧桑的,但神采却是坚毅的老者,笔挺地站在大殿上。
方才吴极赐下素斋,唯有他是一口没动。
户部主事,海汝贤。
“海汝贤,圣人面前不可无礼,还不赶紧退下。”
高瞻见到海汝贤立马连声喝斥,并不断给他使起眼色。
奈何,海汝贤却是丝毫没有理会高瞻的目光,就这样平静地站在吴极面前。
“你想说什么?”
吴极问道。
“回禀陛下,臣要上疏,吴国民间灾情严重已是刻不容缓。”
“仅吴郡京师外郊,昨日便收敛了饿殍尸骸两千余副。”
“朝廷若再不及时赈灾,恐社稷有危矣!”
说话掷地有声,在空旷的紫薇殿内回荡不止。
这话等同是在打所有人的脸,包括吴极在内。
“海汝贤,你这话什么意思?朝廷不是早就发下赈灾粮了么?”
“回禀陛下,朝廷所发赈灾粮,一粒都未曾落到百姓手中,灾情之所以扩大,皆是地方与朝阳百官贪墨导致。”
“如今灾区粮价涨到二十两一石,卖的都是朝廷下发的赈灾粮啊陛下!”
海汝贞句句倾诉,说到后来,甚至直接跪在了大殿上。
“圣人,请不要听信他的胡言,民间有乱是不假,但完全在可控范围啊!”
高瞻急了,看着吴极愈发铁青的脸色,立马出面“澄清”。
“汝贤,圣人面前岂可信口开河?还不赶紧退下!”
但海汝贤却是义正言辞道:“臣方才所言句句属实,陛下若是不信,大可出宫看一眼,便知所言虚实,
国难当头,已到了危急存亡关头,若无法安置逃荒的灾民,我大吴恐有灭国之兆也!”
“东南各地民乱四起,饥民自发组织一起攻陷了附近县镇府衙。”
“吴楚边关上,数十万百姓等着逃入楚国境内躲避灾荒。”
“各地郊外平原,到处是野狗吞噬尸体的惨状。”
“陛下,请您仔细看一看,那些可都是你的子民!”
“您就忍心看着他们一个个变得不似人形么?”
紫薇殿内鸦雀无声,原本其乐融融的氛围瞬间被海汝贤这番慷慨激昂的措辞给破坏的一干二净。
吴极脸颊不住的抖动,显然气的不轻。
他气的不是下面的人贪墨赈灾粮食,而是气海汝贤这么一番话,等同把矛头指向了自己。
“徐谦!你给朕说实话,海汝贤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说实话!!!”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咆哮着喊出来的。
徐谦忙道:“回圣人的话,具体事宜,老臣还得仔细去核实才能定夺。”
“那还不快去!”
“是!”
这场君臣年会,就这样在海汝贤一番肺腑之言当中草草收场。
……
翌日,紫薇殿内,徐谦恭敬守在吴极身边。
“查得怎么样?”
“回圣人的话,的确如海汝贤那般,民间局势岌岌可危。”
吴极眉头一皱,随即问道:“可有查出死了多少人?”
徐谦犹豫半晌,这才回道:“户部统计饿死的人为七千三百人。”
“实际呢?”
徐谦嘴角抽了抽:“大概一百五十万,尚有四百万人流离失所。”
吴极沉默了,气氛瞬间压抑到了极致。
大概过了半盏茶时间,他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说,闹出这么大的事,该怎么办?”
徐谦低头回道:“国库空虚,无力负担这么庞大的赈灾粮款,每日都有百姓逃亡楚国边境求生……”
吴极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立刻通知边关守将,全面封锁关口,一个百姓都不能放走,
他们都是朕的子民,怎么可以成为他国臣民,朕不允许!”
徐谦不解:“可是圣人,放这些百姓去楚国,不是正好可以甩掉这麻烦的包袱么?”
“朕什么时候说要甩包袱了?”吴极反问道,“这些都是朕的子民,朕自然会想办法搭救他们!
立刻封锁关口,同时通知楚国方面,逃入他们境内的吴国百姓必须按时归还,否则大吴就与其彻底断绝邦交关系!”
徐谦闻言,顿时人都傻了,怎么也不敢相信这道命令会从吴极口中说出来。
但吴极并不傻,他这么做的原因就是避免自己在大吴民间的威信受损。
圣人永远不会错,错的只是下面曲解圣意的人。
至于百姓饿死什么的,那都不重要,毕竟谁最后不是一死呢?
“还有,那个海汝贤,目无君父,以下犯上冒犯天威,该怎么处置?”
“臣知道了。”
吴极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既然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这样,一切就都能回归正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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