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年轻男子,看起来比刚才的络腮胡汉子要精明一些。
夏白薇扫了他一眼,讥诮道:“在座的各位,往上数几代,谁祖上不是农民?就算你现在是统领无数兵马的将军,祖宗不也是放羊的吗?你这样看不起农民,岂不是忘了老本?只怕你的祖宗知道了,才会被你活活气死!”
“你!”年轻男子没想到夏白薇如此牙尖嘴利,顿时被气得够呛。
然而夏白薇的这番话说得没毛病,就算他心中有再大的怒气,也找不到反驳的话。
呼毕邪坐在高位上,端着酒杯看得津津有味。
平时争辩政事的时候,这些人都能言善辩。可是现在,他们竟然被一个弱女子堵得无话可说。
呼毕邪觉得这丫头真是可爱得有些犯规,深邃的眸子里噙着几分笑意。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都觉得叫苦不迭。
到底谁才是他的族人啊!
单于这么能这么偏心?真是有异性,没人性。呜呜呜……
络腮胡汉子缓过来之后,横了夏白薇一眼,冷哼道:“你们大齐一向自诩礼仪之邦,这就是你的礼貌吗?我看所谓的名头,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夏白薇嘲讽道:“本姑娘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络腮胡汉子对中原话并不是十分精通,有些听不懂夏白薇在说什么。
年轻男子的脸色沉了下来,解释道:“她是说,我们没有对她没有礼貌,所以她也不需要对我们有礼貌。”
“真是个牙尖嘴利的丫头!”络腮胡汉子气得够呛。
以他们在军中的威望,就算是五大三粗的将士,都不敢这样跟他们说话。就她这小身板,他们一只手就能提起来,竟然敢这么嚣张!
如果不是单于护着,他们早就动手了!
年轻男子扫了夏白薇一眼,“中原人也不过如此。你说了那么多废话,不就是为了推三阻四,好隐藏自己是个花瓶的事实。”
“看来你的中原话不错,竟然连‘花瓶’这个词语都知道。”夏白薇不想被看扁,微眯着眸子道:“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岂是你们这些蛮夷能懂的!”
虽说她对大齐没什么归属感,但她的骨子里,毕竟还是华夏子孙。这些匈奴人一口一个,中原人不过如此,夏白薇就有些听不过去了。
她这句话说得有些过分了,要知道匈奴人最痛恨的,就是被中原人称为“蛮夷”。
络腮胡汉子的脸色黑得像锅底,沉声道:“竟然敢这样侮辱我们匈奴的好男儿!你今天要是不拿出一点真本事来,就算有单于护着,本将军也跟你没完!”
“你口口声声将我们称为蛮夷,自己又是什么?”
事到如今,看来她再退缩下去是不行了。
就在呼毕邪准备开口缓和气氛的时候,夏白薇忽然上前一步,道:“我们中华的文字,魅力不可估量。既可以写成美丽的诗词,又可以变成动听的歌曲。既然本姑娘到了匈奴,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吧!”
夏白薇的话音落下,场内突然响起了一阵悠扬动听的歌声。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
刚开始,众人脸上都是不以为然的神色。但夏白薇的歌声实在是太动听了,如同百灵鸟一般。她的声音好像带着某种魔力,渐渐地,他们都沉溺在了其中。
呼毕邪的中原话极好,听懂了歌词里的意思。
好一个高处不胜寒!
众人都羡慕他是匈奴单于,位高权重。却没有一人能体会到,他从一个卑微的奴婢的儿子,一步步走到这一天,有多不容易。
呼毕邪踩着那么多人的尸骨,才登上了单于的位置,背后有多少人希望他死,只怕数不清。
就连睡觉,他都不得片刻安稳,要时刻担心自己被暗杀。
这不就是夏白薇唱的高处不胜寒。
这一刻,呼毕邪看她的目光变得深邃无比,里面夹杂着许多别人不懂的神色。
一曲终,众人过了良久才回过神来。
虽然在场的大部分人,中原话都不怎么好,但歌曲是好是坏,他们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这一刻,谁也不敢再嘲笑夏白薇了。
扬眉吐气,她也没有嘲讽任何人的兴趣,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留下一众不甘心的人。
呼毕邪看夏白薇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微不可见的宠溺,对下面的将士说道:“她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又是个姑娘家,你们一个个大男人,就不要再为难夏姑娘了。”
听到这话,将士们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
什么叫远道而来的客人?严格算起来,她应该是俘虏,是阶下囚才对!
还有,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没看他们这么多大男人,却被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挤兑得无话可说吗?
单于这就是妥妥的偏袒,偏偏他们还有苦说不出!
他们能拿夏白薇怎么办?他们也很绝望啊!
夏白薇却没有再搭理几人,专心吃起了面前的烤羊肉。
她才不会觉得没有胃口呢,就算被软禁在了匈奴,也要让自己每天吃饱喝足。
这丫头,无论在怎样的环境下,永远都不会亏待自己。呼毕邪都不知道是该说她乐观,还是该说她心大了。
接下来,他们谈论起了军中的事。夏白薇终于等到了,一边装作专心吃肉的样子,一边竖起耳朵听着。
很可惜,呼毕邪和将领们用的都是匈奴话,夏白薇听了半天,一个字都听不懂,不禁有些气闷。
不知不觉,她的眼皮越来越沉……
月上中天的时候,呼毕邪等人才讨论完毕。他侧过脸一看,这丫头竟然趴在桌案上睡着了,唇角还挂着几条晶莹的口水。
这样子,说不出的娇憨可爱。
呼毕邪慢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夏白薇抱了起来。
睡梦中的她似乎格外乖巧,再也不像平时那样,装出一副顺从的样子,却一肚子坏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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