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代赭闻言大怒。
临江仙的语气表情里透着股轻佻,这愈发刺激了石代赭。他低吼一声,身形暴涨数尺,背后瞬间幻化出巨型蛛影。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临江仙周身却忽然爆出一团雪白蛛网。那蛛网构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球,瞬间将临江仙包裹其中!
蛛网迅速收拢。被困其中的临江仙眸色微微一闪,抬起手来,掌心金光乍现。
“同一个招式,还想对我用两次?”临江仙冷笑。
眼看两位巨佬又要斗个天昏地暗,却听身后传出一声虚弱至极的悲鸣。
“住手!”
余漉不知从哪里爆发出力气,突然撑起身子,冲到临江仙身前。
石代赭正在气头上,射出的蛛丝无法收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余漉不怕死地去抓蛛网。
要知道那可不是普通蛛丝,是凝聚着凌厉杀气的咒术!石代赭瞳孔骤缩,深知余漉这一抓,怕不是五个手指都要当场削断。
更要命的是,被困在蛛网里的临江仙不知道外面情况,蛛网球上已现出一道金光。他那以掌为刃开天辟地的剑意,眼看着就要把余漉劈成两半!
旋覆也尖叫起来:“余漉快回来!危险!”
余漉充耳不闻,仍然全力扑向临江仙,试图把他从蛛网里救出来。
石代赭眉头紧锁。数道看不见的纤细蛛丝再度从指间射出,勾住余漉面前那团雪球。只见他手指翻飞,那白色巨网已裹挟着临江仙被硬生生地拖到另一边。
余漉伸出去的手抓了个空。
趁着余漉发愣的工夫,石代赭手指一勾,强压着怒气道:“回来!”
余漉当即身形一僵,被看不见的蛛丝束缚着,硬拖回石代赭身边来。
他没穿衣服,裸露肌肤在草地上蹭过去,看着就疼。旋覆赶紧拉住他,怕他再做什么冲动的事。
余漉拼命挣扎,如同作为鲈鱼时被渔网捞出水面。那种窒息般的绝望神情看得旋覆心头一震。
此时临江仙也以剑气破开了蛛网。只见那白衣飘飘的青年施施然地从里面走出来,活动着手指关节,发出咔啦咔啦的声音,冷冷道:
“见面不
打你就不太平是不是?”
石代赭脸色一沉,还欲动手,背后再次传来尖叫。
“大佬不要——”
最后一个字甚至破了音,可见喊话的人有多么焦急。然而这一次,制止石代赭的却不是余漉,而是旋覆。
石代赭有些不悦地瞪了旋覆一眼。
旋覆被他这一眼瞪得浑身哆嗦,瑟瑟发抖道:“大佬,咱们还是先回去吧!余漉还光着身子呢……”他一边说,一边尽可能地用自己的衬衣遮住余漉的关键部位,“何况他也不想你们两个打架,他都快急哭了!”
“……”石代赭朝余漉瞟了一眼,见他咬牙切齿满眼通红,心里很不爽地想到:这傻蛋哪里是快要急哭了,分明是想跳起来揍我一顿。
他妈的,简直是大逆不道!
临江仙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把他洗脑成这样?!还他妈让他叫“主人”?!
这王八蛋,勾引未成年少鱼,简直是人渣!
石代赭越想越气,恨不得当场掏出菜刀把小鱼竿儿片成生鱼片。但旋覆说的没错,再打下去余漉还不知会作出什么来。于是他强压下怒气,将余漉扔上车,带着旋覆一起开车走了。
临江仙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目送车子离开。
车上还开着空调。不着片缕的余漉被冷风一吹,身上顿时更冷了。
旋覆坐在后排座,把余漉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问:“能不能先把空调关了?我怕他着凉。”
然而石代赭非但没有关空调,甚至还把风量调大了几格。
“他不会着凉。”石代赭冷冷地道,“他是鱼,不怕冷。”
旋覆:“……”虽然我理解你养了多年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愤怒,但白菜是无辜的啊!你生气你下次见面揍猪去啊!让白菜挨饿受冻算什么!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
他只好默默脱下上衣,盖在余漉身上。
余漉扒在后车窗上,眼巴巴地看着离他越来越远的临江仙。满眼的依依不舍,就像被强行从母亲身边带走的小孩。
石代赭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表情,瞬间又是杀气腾腾。
他妈的,人家养你三天你就把人当亲
妈!那我养了你几十年算什么?你这忘恩负义的小兔崽子!
旋覆见大佬脸色阴沉,小小声劝解道:“大佬你也别生气,他没有记忆了,你知道的。等他回去看了日记就好了。
“……”石代赭不发一言,只是沉默开车。
回到学校里,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
石代赭让旋覆先回宿舍,旋覆犹豫了一下,手指停留在车门上,迟迟没有拉下门把手。
石代赭头也不回,从后视镜里冷冷地看他:“怎么还不下车?”
旋覆瑟缩了一下。他特别怕蜘蛛大佬瞪他,总觉得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把他咬成两段。但这次他不能退缩,他想替余漉求情。
“我怕你揍他……”旋覆不安地把余漉朝自己这边拉了拉,像老母鸡护小鸡似的,“你能不能答应我,先别打他骂他,毕竟他也不是自己想失忆的……”
余漉似乎不大习惯别人的体温,有些烦躁的试图从旋覆手里挣脱出来。
石代赭冷哼一声:“难道他不该打?认贼作父,简直岂有此理!”
旋覆很想说他这样还不是你害的,但他不敢。他其实挺能理解大佬的心情,毕竟大佬也是寝食难安地找了他三天,结果却发现受害者偷偷摸摸跟绑匪好上了,这换谁不生气?
这种时候就别继续刺激大佬了,应该顺着他的话说。旋覆想了想,怯怯地问:“那今晚我能不能也住你家?”
石代赭眯起眼:“住我家干嘛?监视我?”
旋覆连忙摆手:“不是监视。你要打他,我拦得住吗?我这么菜,分分钟就被你弄死了。我就是……”他眼珠骨碌碌一转,瞥见余漉身上搭着的那件衬衣,急中生智道,“……我上衣被弄湿了没法穿。你看这会儿宿舍门口人那么多,我这样子从你车上下来,被人看到不大好……”
石代赭冷声道:“一个障眼法就能解决的事还拿来当借口?别闹了。何况,你裸着上半身跟我回家,难道就能正大光明被人看了?”
旋覆:“……”你说得怎么这么有道理。
事实证明,没什么做人经验的旋覆根本玩不过千年蜘蛛石大佬。他很快败下阵来,
垂头丧气地回宿舍。
不过,他很快发现,虽然自己衣衫不整,但路过的同学和宿管阿姨都很正常地跟他打招呼,并没有露出看变态暴露狂的嫌弃眼神。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周身缠绕着若隐若现的灵力。
那灵力有一股令人畏惧的感觉,来自于天敌,来自于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威压。
来自于那个冷若冰霜的男人。
结果大佬还是帮他下了障眼法啊……
旋覆忽然心里一阵狂跳。他感到一股奇异的躁动自内心深处升起,麻麻痒痒的,很快传遍全身。
陌生的感觉,但并不讨厌。
旋覆并不明白这种感觉是什么。他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低头快速跑上楼。
另一边,大学城外某公寓。
十几个鞋盒在地上一字排开。盒盖翻开着,露出里面熠熠生辉的限量版球鞋。
临江仙盘腿坐在地上,伸手捞过一双鞋子,心满意足地把玩半天,又换一双,继续欣赏。
他像个从圣诞树上摘下一大堆礼物的小孩,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对每一样玩具都爱不释手。简直恨不得抱着鞋子睡觉。
然而当他真的抱着鞋子美滋滋地来到卧室时,看到那凌乱的床铺,临江仙的表情很明显地停滞了一瞬。
被弄脏的床单仍旧保持着下午的样子。床铺被某种不可言说的液体浸湿了一大片,足以证明最后那次他们做得有多疯狂。
大概是因为,那时他就做好了再也不跟那条笨鱼见面的决心。
分手*炮嘛,当然是特别激烈的。
可是……
回想起少年趴在草地上,虚弱无力地朝他伸手的样子,临江仙忽然感到胸口一阵刺痛。他不由自主地抚上心口,诧异地想自己这是怎么了。
不是玩玩而已吗?
不是为了刺激老对头,故意玩弄他的朋友吗?
为什么当余漉声嘶力竭地呼唤他时,他竟然感到心脏被人攥紧,憋闷得几乎喘不过气?
……真是疯了。
临江仙抱着一大把鞋子坐在床边,忽然觉得手里的限量版球鞋都不香了。
他低下头,有些依恋地轻轻摩挲着
床单。床单上没有残留体温,这也很正常,那家伙体温一直很低,被他抱着睡觉的时候,像身后躺了一条鱼。
不是美人鱼,而是可清蒸可红烧的黑色大鲈鱼。
想着想着,临江仙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笑了两秒钟,他忽然又愣住了。
糟了……
临江仙不是旋覆,也不是余漉。他不是他们那种没什么做人经验的小妖怪。
他是上古神器,是远在封神之战前就已开了心智的灵物。
一千多岁了,他怎么能不懂?
他动心了。
他爱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