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薇,醒醒,太阳都晒屁股啦!”
耳朵里钻进一阵粗哑刺耳的声音,罗薇努力睁大眼睛,还是阻止不了眼前的画面变得模糊。
梦中世界就像一面澄澈的水镜,突如其来的声音连番砸进水中,在镜面上泛起层层波纹,周围的景象也跟着扭曲褪色。
脱离梦境的前一秒,罗薇似乎看到了黑暗精灵骤然呆滞的脸。
锋利的箭矢倏地掉落到地上,精灵的身体颤抖着,黑眸在空气里急切地寻找,他的嘴唇一张一合,朝她所在的方向发出了无声地祈求与呐喊。
罗薇屏住呼吸想要听清他在说什么,耳畔响起的却还是那道公鸭嗓。
“罗薇,你该醒了哇!”
“怎么这么能睡呢,比我还能睡,罗薇你快起来,你说的那个什么拉翔鸡我们不会造啊!”
“罗薇罗薇罗薇——”
“唰”的一下,罗薇睁开眼,眼神狠狠地瞪向西奥多。
“西奥多,你能不能别吵,我正在做梦!”
而且是刚好梦到关键时候,就被这家伙给吵醒了。
罗薇装了一肚子气。
“都大中午了,你还做啥梦啊,”西奥多嘴里叼着一串焦黑的烤鱼,边嚼边说,“吃鱼不?你不吃我就吃完了,吃完我们做拉翔鸡。”
“是滑翔机,”罗薇揉了揉眉心,爬出帐篷,“给我留一串生的,我自己烤。”
烤得乌漆麻黑的东西,她吃不下去。
吃完没滋没味的烤黄鱼,罗薇一边打哈欠,一边用藤蔓编出结实的绳子,用来固定滑翔机的骨架。
她的脑海里总是浮起梦中那双急切的眼睛,不知不觉就走了神。
早上的梦太真实了,她抓住精灵的手腕时,好像真的感受到了对方皮肤微凉有弹性的触感,那一瞬间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难道是因为昨天听了海瑟娅的叙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罗薇,你在想什么呢?”西奥多奇怪地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罗薇?”
“啊,怎么了?”罗薇回过神看着他。
“霍尔说绳子够用了,不用编了。”西奥多把劈好的木板放到地上,“你要的东西我们都弄好了,接下来怎么做?”
“很简单,等一下,我给你们画个图。”
罗薇捡起一根细细的树枝,在平整的沙滩上画下滑翔机的雏形。
“我画圈的这几个地方是要附魔的,你们先画好风之魔纹和减重魔纹再把它绑在一起。”
在三人的默契合作下,滑翔机的框架很快就被他们组装完成了。
下午,罗薇给滑翔机绑上机翼,做一些收尾工作,西奥多进了林子里打猎,霍尔则下海捉鱼晒制鱼干。
夜长梦多,他们打算明天天亮就走,不然被海蛇族的人发现,他们就走不了了。
为了保存体力,今晚罗薇没去探索雾原,入睡前她用把木炭磨成颗粒,加入砸烂的藤蔓纤维,用布巾包裹起来做了三个防毒面罩。
霍尔和西奥多在旁边研究了大半夜,终于把简易版的指南针给弄了出来,看来他们的炼金术没有白学。
做好明天要用的东西后,三人都躺进了帐篷。
温暖的火光照在三人脸上,伴着他们安稳入眠。
梦里,滴滴答答的走针声又响了起来。
罗薇这次没有拨弄时钟,梦里的场景还是跟昨天一样。
枯萎的生命之树,凋谢的生命之花,飞舞的精灵接连坠落,吞噬了花苞的的黑暗精灵藏进了阴冷的地下。
她又走进了那座地宫,穿过林立的精灵石像,看到了那只呼吸微弱的黑暗精灵。
离开生命之树的精灵就像离水的鱼,只能靠沉睡来延缓自己的死亡,在漫长的沉睡中等待一场枯木逢春的奇迹。
可惜一百年又一百年过去了,奇迹没有发生,沉睡太久的精灵们也在这幽暗的地下腐朽,变成了一堆僵硬的化石。
地宫里只有一个精灵还活着,他的所有同类都死了。
绝望的精灵重复了昨晚的动作,他拔出箭矢,用力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罗薇也像昨晚一样伸手阻拦,可当她的手像松散的沙砾一样穿过对方的手时,她突然意识到,这是幻象,是曾经的投影。
已经发生过的历史,她没有办法更改。
最后一个精灵,到底还是死在了不见天日的地下。
罗薇亲眼见证了精灵一族的灭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遗憾。
要是真的能救下来就好了。
她叹息一声,正要转身离开,周围的场景忽然发生了变化。
明媚的阳光穿过树梢,驱散了林间笼罩的晨雾。
一只黑暗精灵背着长弓和箭筒,穿过石柱坍塌的墓地,走进了五百年没人踏足过的精灵族圣地。
这里曾经是生命之树生长的地方,一代代精灵围绕着母树修建木屋、种植花草、搭建藤桥,他们还建造过高高的尖塔,美轮美奂的弧形城堡,像洋葱圈一样拱卫着生命之树,然后在城堡中载歌载舞,日夜欢唱。
物换星移,生命之树早已腐烂,尖塔早已倒塌,城堡也被落叶掩埋,只剩昔日的几株花藤还长在这片土地上,它们遍布在这座被遗忘的精灵之城,粗壮的藤蔓缠绕在生命之树的树桩上,开出一朵朵迎风招展的鲜花。
黑暗精灵在残垣断壁中摸索,终于找到了他几百年前在地面上的家。
他从破烂的小木屋开始,一点点地打扫着这座古老的精灵城,挖走城堡上的泥土,修复断裂的石墙。
罗薇坐在石墙上,静静地看着他在城中日复一日孤独地穿梭。
直到有一天,黑暗精灵将一大捧鲜花和一罐甘露摆放到祭台上,跪在干净的精灵城中,向神明虔心祷告。
罗薇好奇地走近,才听到他在求问神明的尊名。
精灵的信仰不是生命之神吗,这个精灵怎么连自己信仰的神是谁都不知道?
既然这样,那她可就不客气了哦!
白捡一个信徒的好事,罗薇最喜欢干了。
她立刻蘸取了甘露,蹲下身在祭台的竖面上写下一行花字,还贴心地写在了与他视线齐平的地方。
写完她又怅然若失,差点忘了这是一个梦,对方连她都看不到,又怎么可能看到她写的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