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贵族有一块象征意义上的封邑,可惜封邑的税收到不了他们手里,他们也不是那块土地的实际掌权人。
当上了魔法师,夕巴斯汀还是要为生计发愁。
除非他接受某个大领主的招揽,成为那位领主的附庸;
亦或是在魔法协会里混个职位,帮协会处理各种事务,但是那样的话,他就会受到教廷的管控。
谁不知道,魔法协会就是半个教廷?
……
下午两点,学院主教堂。
授勋仪式就在主教堂的大厅举行,初级部和中级部的学生纷纷跑到了大厅外围观。
这可是激动人心的时刻,莫里森院长会和魔法协会的尖塔议席魔导师一起,给通过魔法师考核的学生颁发魔法师勋章,并亲手为他们披上褚红色的魔法师长袍。
围观的学生幻想着自己也即将毕业,站在台上接受院长和尖塔议席魔导师的授勋。
一些平民魔法学徒甚至激动地落了泪,这是他们唯一能改变命运的途径。
抓住这个机会,他们就能改变卑贱的出身,成为人人仰望的贵族。
抓不住机会,一两年后,他们就会被打回原形,贱民的身份会跟随他们终生。
每一年的学院考核都会筛掉一批学生,从初级部到高级部,能成功受封的魔法师不足三分之一。
魔法修习不是一条好走的路,没有丰厚的家底支撑不起修习魔法的花销。
尽管学院会给贫困学生提供学费减免和奖学金援助,但资源毕竟有限,能获得这些福利的学生也只是少部分。
再者就是,很多学生选择退学不是因为没钱,而是因为来自世俗和家庭的压力。
那些贵族少年就算天赋差头脑愚笨,只要交够学费,他们也可以选择继续在学院修习。
三年成不了魔法师,六年十年还成不了吗?
只是他们的家族不会允许他们这样做,因为资源和回报成不了正比,还不如让他们去联姻为家族巩固利益。
授勋仪式结束,有人兴高采烈,有人怅然若失。
魔法师的身份于贵族是锦上添花;于平民既是改天换命,也是卷入重重危机的入场证明。
离开了学院的保护,平民出身的魔法师在外界举步维艰。
魔法师的世界并没有这些学生想象的那么自由美好,强者欺凌弱者,贵族鄙视平民,这些潜规则不是进去了魔法师群体就会消失,它只会更严苛、更明显。
平民魔法师在普通人眼里是人上人,在魔法师里却处于最底端。
历年来,因“意外”而丧生的魔法师里,平民出身的魔法师都占了一大半,可平民魔法师的人数还不到魔法师总数的十分之一。
希瑞亚魔法学院排除万难培养出来的平民魔法师,还没扎稳根基,就已折损过半。
每收到一名学生离世的消息,教授们都会枯坐许久,他们会自责、会怀疑:让平民修习魔法,到底是帮了他们,还是害了他们。
托拜厄斯教授的帽檐下藏着一头银发,听说那是因为她经常为一些杳无音信的学生测算下落,每占卜到一名学生的死讯,她棕色的头发就会白上一寸。
尽管如此,托拜厄斯教授却从来没停止过对学生的关心。
如果她不去做这件事,那些死在不知名角落里的平民魔法师,就会连收尸的人都没有,何其可悲。
希瑞亚魔法学院爱护自己的学生,就像是爱护自己的孩子。
这所学院没有那些贵族魔法学院的深厚底蕴,却愿意给学生一年的时间了解六种魔法职业,让他们有自由选择职业的机会。
那些贵族学院对此完全不能理解,在他们看来,希瑞亚的教授都是一群傻子!
开设这么多课程,一个学生要准备六份魔法道具,这得浪费多少东西?
须知魔法材料稀有珍贵,就算是最低级的魔植蛇杖草,也要卖一银币一株,更别说什么魔灵木、金属矿石、水晶球等教学必须品。
在六种魔法职业里,魔药学和炼金术前期投入最大,说是销金如土也不为过,虽说药剂师和炼金术士也最赚钱,但有几个人能成功毕业?
魔咒语和占星术耗费也不小。
魔灵木有市无价,一截能做魔法棒的魔灵木最低也是三四十枚金币,希瑞亚一次就要准备两百多根;
水晶球和塔罗牌就更不用说了,希瑞亚的教授为了省钱都得亲自去挖水晶矿和铜矿石。
最后是剑术和魔纹。
剑士是全世界公认的最穷魔法职业,普通的铁剑刺一下就会弯曲,想刺第二下还得先把剑掰直,硬一点的铁剑倒是不会弯了,就是容易断。
剑士这一辈子,不是在拿着破剑求炼金术士修补,就是走在赚钱找炼器师买剑的路上。
低投入高回报的魔法职业只有魔纹,有手就能学,学成之后给人附魔或者绘制魔法阵,金子就跟天上下雨一样落进兜里,扔都扔不完。
然而学魔纹不费钱但费脑,其毕业人数仅次于占星,排倒数第二。
花那么大的代价,就为培养一群出身低贱的平民,成功培养出来的魔法师比例还那么低,值得吗?
希瑞亚魔法学院的教授会说:值得。
让初级部的魔法学徒同时学习六门魔法课程,不仅为了让他们长见识,更重要的是,这能让他们在毕业后不受人挟制。
他们会自己炼制治愈魔药,不用去魔法协会花重金求购;
他们能自己修补武器,自己附魔,不需要四处求人碰壁;
他们有防身的本领,会魔咒会舞剑,还会简单的占卜看人心,靠这些就能避开许多祸患。
虽然初级的内容都很基础,但这些基础知识足够他们解决今后遇到的绝大部分困难了。
可是很多学生不明白学院的良苦用心,不是自己感兴趣的课就不好好学,学也只是为了应付考试。
一选定魔法职业,他们就再也不去了解其他课程,更不会复习以前学到的知识,把教授们教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
都忘了,他们又如何能走得长远?
大厅里,毕业的学生欢欣鼓舞,台上的教授却一个比一个忧虑。
今年毕业的这一批学生,到明年还会剩下多少,没人知道。
参观完授勋仪式,罗薇三人准备离开,一转身却看到了正朝她走来的西奥多和霍尔。
“你们怎么也来了,不是去搬东西了吗?”罗薇先开口问。
“搬完了,累死我了!”西奥多抱怨道,“你们不知道,老豚鼠在学院捡了一山的破烂儿,我们来来回回跑了十几趟,才给他搬出学院!”
“垃圾?”格拉蒂丝和赫瑟尔露出震惊的眼神。
西奥多擦了擦头上的汗,点着头道:“他说那些垃圾能卖钱,非要让我们帮他送到郊外的农场里,他在那儿做木工,有一间泥瓦房可以存放。”
罗薇:“豚鼠学长还真是不肯放过每一个赚钱的机会啊!”
“对了,他人呢?”
感叹完,她往大厅里出口处看去,刚刚那边的人太多,她没注意夕巴斯汀出来没有。
“他又回寝楼捡破烂了,”西奥多撇嘴,“那些贵族学生下午不是要收拾行李吗,扔了好多不要的东西出来,他说要收了去卖钱。”
西奥多就没见过穷成这样的人,为了赚钱,连别人扔出来的破裤衩烂鞋垫都捡!
他虽然也穷,但他有尊严,他讨厌死贵族学生了,才不会去捡他们不要的东西!
一想到自己搬了一下午别人扔出来的破烂儿,西奥多感觉自己的爪爪都被玷污了,八条爪爪脏了四条!
“接下来干嘛?”赫瑟尔问大家。
霍尔这才出声:“要一起去摘月桂枝条吗?我知道有个地方,长了很大一棵月桂树。”
月桂树象征胜利和荣誉,为毕业的学姐学长献上月桂花环,既是对他们已经取得的成就的赞美和歌颂,也是对他们将来克服困难追求荣誉的祝福。
“当然要去!”众人齐声答。
送别晚会赠月桂可是学院的传统,要是别的学姐学长都有人送月桂,就夕巴斯汀一个人没有,那他得多尴尬?
十几分钟后,五人来到了高级部教堂后面的树林。
“这里不是高级部的召唤学徒放养魔兽的地方吗,我们也能进去?”罗薇疑惑道。
“不被人发现就行。”霍尔熟门熟路地带着大家穿过树篱,钻进了魔兽放养区。
他回头解释:“东边那片树林我早上去看过,月桂树枝都被人薅秃了,只能来这里采摘。”
罗薇叹了口气,怪自己早上睡过了头,没想到这一茬。
别人都是晨起带露的时候来采,他们大下午才出来,月桂树不被薅秃才怪。
树林里静悄悄的,走了一段路,赫瑟尔忽然压低了声音提醒:“小心,前面有召唤兽,别把它们踩死了。”
她说的召唤兽,罗薇也看见了。
就是……
她看了看三十米外正在啃草的铁角犀牛,又看了看五十米外埋伏在灌木丛里转耳朵的金斑豹,最后再低头看看自己不足二十四厘米的脚,头顶冒出了两个问号。
到底是谁踩死谁?
学姐你说清楚!
采摘月桂枝叶的过程很顺利,除了惊飞了林子里的几只鸟,他们没有吓跑任何魔兽。
也有可能那些魔兽已经被他们吓傻了。
毕竟格拉蒂丝在前面呲牙,西奥多在后面流口水,赫瑟尔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脚下去踩死它们。
罗薇和霍尔挎着装树叶的藤筐,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发出感叹:这个队伍不好带啊!
是夜,学院里灯火通明,处处都是沸腾的人声,一片热闹景象。
入学到现在,罗薇还是第一次看到夜间的校园这么亮堂,今晚灯油和蜡烛恐怕用了学院正常情况下一年的量。
学院广场周围点燃了一圈篝火,学生们在教授的指挥下搬来了一桶桶葡萄酒,又将教室里的桌椅搬到了广场上。
明亮的火光下,大家坐在一起,听着“魔法乐器”里飘出的悠扬曲调,闻着醉人的葡萄酒香,畅快地说着玩笑话,话语间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和设想。
到了赠月桂接受祝福的环节,学姐学长们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期待地看向四周,猜想谁会给自己献上桂冠。
罗薇和她的小伙伴晚饭前就编好了月桂花环,等了几个小时才等到现在,心情还有些激动。
她、格拉蒂丝、霍尔、赫瑟尔、西奥多,还有晚饭后才赶回学院的萝拉,都捧着自己精心编制的“特色”花环,排成一队朝人群中的豚鼠学长走了过去。
周围的人看到他们手上的花环,都露出惊异的神色,又被他们的气势所震撼,不自觉往两边退让,跟他们划出了一道清晰的界限。
走到夕巴斯汀面前,罗薇踮起脚,在他低头时将桂冠轻轻戴到了他的头顶。
“诺艾尔学长,祝你所得皆所愿,所遇皆所求。”
她真心祝福,夕巴斯汀也扬起嘴角温和收下:“谢谢学妹,你也是。”
罗薇微笑着让开,格拉蒂丝走上前,顶着一张阴郁冷淡的厌世脸,举起了手里枝枝叉叉粗劣不堪的花环。
“诺艾尔学长,祝你,所向无敌!”
格拉蒂丝语气很认真,夕巴斯汀也收下了她的祝福,微微低头,让她把第二个桂冠戴到了自己头上。
“谢谢学妹。”
格拉蒂丝编的花环是个三角形,又缠得粗壮结实,戴上头后刚好卡在第一个花环上面,像圆形上面箍了个奇怪的三角。
夕巴斯汀摸了摸头顶,没事,能看。
格拉蒂丝让开,露出了后面的霍尔。
霍尔的花环比他的头还大两圈,不过编得比较细,形状也还算圆。
他将加大版桂冠套进夕巴斯汀的头,挂在了他脖子上。
“学长,祝你长青不衰,常胜不败。”
夕巴斯汀维持住笑容:“谢谢学弟。”
下一个是赫瑟尔,她手上的花环比第三个花环更大,大得都能圈住夕巴斯汀的腰。
“祝你梦想成真。”
赫瑟尔将最大号桂冠挂到了夕巴斯汀胸前。
“谢谢学妹。”夕巴斯汀笑得有一点不自然了,这一点不自然在看到后面的西奥多时,迅速转成了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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