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草并生在一起,开满山坳,李子冀一路走过,脚下踩碎了数只盛开十分漂亮的幽灵兰,碎屑压进了泥土里。
枝上的阳光晃了晃,如盖枝叶垂下的更多,让佛子的身上蒙上了几层淡淡的阴影。
“佛子不打算参与这场佛会?”
李子冀看着面前的年轻和尚,开口问道。
正如顾春秋提出的好办法一样,他说话很直接,没有一点迂回拐弯抹角的打算。
四周人的目光都是微微变化,不明白这李子冀到底是要做什么,难道只是闲聊?
佛子不是一个话多的人,甚至绝大多数时候都很安静的闭口不言,安静到了会让许多不明就里的人认为他在修传说中的闭口禅。
“李公子为何这么问?”
佛子收回了目光,任由树枝的阴影在自己身上上下晃动,他今天穿的僧衣简单且特殊,并不如佛门诸长老那般尊贵,也不像普通小僧那样质朴。
他的僧衣是雪白颜色,衬得他整个人凭空多了几分云雾缥缈之感。
李子冀在他的身旁坐下,轻声道:“我在你的心里感受到了迷惘。”
佛子微微一怔。
周遭竖起耳朵偷听的人都是眼皮一抖,这话,是不是说反了?
通常来讲,这都是佛门高僧度化外人时候常用的说辞,现在却被李子冀用在了佛子的身上,怎么看都觉得很是滑稽。
但佛子却并不觉得这一幕有多么滑稽。
他沉默了下来,并未说话。
正如顾春秋所说的那样,佛门所想要的,并非是佛子所希望的,当佛性与人性发生碰撞的那一刻,佛子的内心就变得煎熬起来。
可李子冀同样也知晓,这并非是让佛子感到迷惘的唯一原因。
“坐在这里不动,是数不清山坳里到底有多少花的。”
他望着四周的花海,轻声说道。
坐在这里不动数不清花,同样也解决不了心中的迷惘。
周围人以为他在说这场佛会,佛子却明白他们是在说另外一件事情:“花非花,就算真的动身去数,又怎能真的数清楚?”
他低头将视线放到了李子冀的脚下,那里还有着幽灵兰的破碎花瓣:“就像你这一路走过,踩碎了几朵花,答案永远都是在变化的。”
李子冀摇了摇头:“我不懂佛,我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如果有疑问,那我就亲自去验证,道理就是如此,简单且真实。”
花是花,花非花,花还是花,看起来高深莫测,可无论是佛学还是哲学,唯心的学问总难免有故弄玄虚之嫌。
唯心不是坏事,可如果让自己陷入挣扎和虚幻,那就是坏事。
佛子目光微异。
满山的花是数不清的,考题数花也未必就真的是数花。
山间的风吹拂着山坳的花香,五颜六色是很罕见的美好,李子冀看着佛子,说道:“花是数的清的。”
只要肯数,那就一定数得清,迷惘也是一样,只要相信自己坚定不移的走下去,那么再深的迷惘也终究会消散。
佛子也懂得这个道理,但他还是无法抉择,因为他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一左一右两条岔路,迎接以后得就是截然不同的境遇。
李子冀重新站起身子,居高临下俯视佛子,但目光却十分认真:“我会证明给你看。”
阳光升过了木枝。
他转身走进了花海。
......
......
佛子看着他的背影,雪白僧衣铺在地面,目光复杂,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两个人彼此都是心知肚明,一场是敌是友的约定,初见雏形。
二人之间的交谈,场中能听懂深意的不超过一手之数,更多人听起来只觉得莫名其妙,不太理解为何原来根本不打算回答考题的李子冀却忽然之间走进了山坳。
佛子似乎也有些怪异,他坐在那里,好像真的没有参悟考题的念头。
这场佛会,处处都透着古怪。
顾春秋将手中的灵气汇聚成一张小小的网兜,抬手蒙在了果果的脸上,小丫头只感觉脸上一重,脑袋一沉,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抬手不停地在面前扒拉。
顾春秋随意的折断一朵小花插在了果果的头上,然后抬头看着李子冀盘坐在花海中央的身影,心中饶有兴致,想不到佛子还真默认了你的浅显约定,不过他更好奇,你打算怎么数花呢?
他又看了一眼佛子,当一个人抛铜钱决定来去之时,铜钱被抛起在空中的刹那你的心里就已经有了决定,佛子没有拒绝李子冀的提议,这就证明李子冀的想法也是佛子内心所倾向的,只是由于牵绊太多,无法果断决定。
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呢?
肯定会很有趣。
顾春秋如此想着,嘴角掀起了一抹笑意,正打算趁着花香继续欣赏,忽然听见微弱的呜呜之声,他低头看去,发现果果已经开始有点翻白眼了。
吓得他面色一变,赶紧挥手把灵气网兜给散掉,扶起了果果不停地顺气。
小丫头已经懵了,一边大口的呼吸着,一边迷茫的看着顾春秋,小嘴一瘪,要看要哭。
顾春秋眼疾手快赶忙捂住,然后抬头偷偷看了看远处的李子冀,确定没有被发现后长出一口气,目光流转,看见了侧躺着的穆小宁,当下就是眼前一亮。
穆小宁正在闭目养神,山坳的风吹在脸上,带着花草木的香气,享受极了。
能闻到大自然的清新是享受,能躺着不动也是享受,如果能在躺着不动的同时还能闻到大自然的清新芬芳,那自然是最享受的事情。
可他忽然感觉脸上的有些痒,抬手挠了挠,过了一会儿发现还是比较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脸上不停地划过。
穆小宁睁开眼睛,然后就看到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手里拿着一根狗尾巴草在他面前晃动。
“顾哥哥让我来找你玩。”
果果蹲在他的面前,好奇的眨着眼睛。
穆小宁抬头看向了顾春秋,顾春秋多的远远地,冲着他坐了一个自求多福的手势。
穆小宁脸色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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