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冀是醒的最慢的那个人。
在他睁开眼睛之前,其余人就已经全部醒了,没有一个人死去,每个人都活得好好的,梁先生先前所言一旦死在书中世界便是真的死了这话现在看来显然是假的。
儒山只是希望所有人都发自内心的尊重这场考验,只有当真正与生死扯上关系的时候,才会真正认真的去面对。
天空中有一片大幕,李子冀抬头看去,那大幕里此刻已经什么都没有,但他知道这大幕里所映衬的就是他们所有人在书中世界当中的经历。
他们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举动,都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除了睡觉和解手。
事实上这也的确和李子冀所想的一样,在浊世中的二百年来,五十六人所做的一切都被清晰看见。
“从观圣卷开始到现在,过去了多长时间?”李子冀开口问道。
东方木就站在他的不远处,脸上带着惊叹和钦佩,如实回答:“三天。”
用三天的时间看完二百年的岁月,李子冀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只是想来儒山总会有些特殊手段。
儒山弟子站满了四周,最少也有数千人环伺,这些人和东方木一样,看向李子冀的目光充满了赞叹和尊敬。
如果说之前儒山弟子是因为那首咏梅诗对李子冀心生敬意的话,现在则是因为李子冀在浊世当中的行为而仰慕。
不仅是他们,在场各大势力所有人都不曾想过,在天地闭合之时,李子冀竟然会做出那样愚蠢却又给人以希望的举动。
这样的人当然值得尊敬。
梨园先生面带微笑,眼中的欣赏之色几乎快要溢了出来,对于他来说,能看到李子冀有如此表现那自然是与有荣焉的一件事情,同时也对圣朝继顾春秋之后又出了一个李子冀这样的人而感到骄傲。
他脸上的骄傲毫不掩饰,甚至还特意往前走了一步,想让所有人都看到。
这就是三千院弟子,这就是圣皇的执剑人,这就是圣朝值得信任的未来。
只不过他脸上的骄傲还没持续太长时间就被伸懒腰打哈欠的穆小宁打破,目光中的欣赏转为了恼火。
天下颠覆,世界崩坏这种大事发生,这厮竟然一点反抗的法子都没有想,而是干脆利落的给自己挖了座坟,实在是丢人现眼。
感受着梨园先生的愤怒,穆小宁眼皮抖了抖,他对于观圣卷自然是充满尊敬的,他甚至愿意为此去参与割草行动并且尽最大的努力走进前三名。
可在浊世中艰难地生活了二百年后他忽然发现,也许观圣卷仍旧是自己最大的心愿之一,但的的确确比不上躺着舒服。
很多事情都是如此,只有当你真正经历过之后才会知晓那到底是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穆小宁的确很想要看一看七部圣卷,但如果自己会因此过得很累,那他愿意放弃。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反正梨园还有崔文若,圣朝还有顾春秋和李子冀以及其他人,多自己一个不多,少自己一个不少。
无所事事,欣然躺平,这就是穆小宁的人生态度。
天塌下来有师长顶着,再不行还有师弟顶着...
神教那位大主教也在看着李子冀,只是目光与初次见面之时已经有所不同,他又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唐小风,眼中露出了思索之色。
“看来你已经得到了奖励。”
天空之上的文气长桥忽然消散,大儒梁借手持天数卷落在了李子冀的面前,在浊世彻底毁灭之时,所有人全都随之清醒过来。
但李子冀却晚醒了半刻钟的时间。
这并不难猜测,应该就是天数卷的手笔。
这七部圣卷当中最神秘,最玄妙,最晦涩的一部,哪怕始终被梁借握在手里,依然可以做到梁借所做不到的事情。
李子冀并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也的确没什么话好说。
哪怕是心智再坚定,再如何聪明的人,骤然离开了生活了二百年的地方,也会如他这般沉默。
所以无论是君上还是神子,亦或者是其他参与观圣卷的人,自从醒来之后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这个脱离割裂的过程需要时间去抚平。
李子冀境界没有变化,依然还是第三境的修为,从他的身上也感受不到任何特殊的气息,所以自然也就没人知道他得到的奖励到底是什么。
哪怕是梁借同样也不知道。
梁借也并没有询问,他只是看着醒过来的众人道:“观圣卷虽然已经结束,但只要各位愿意的话,未来一个月里都可以去文宫修行。”
听到这话,一些人的脸上露出了喜色,尤其是穆小宁,对于儒修来说,儒山的文宫简直就是所有儒修心目当中的圣地。
文宫不单单收录着天下传世文章,还有最精纯的浩然气可伴修行,不仅如此,最关键的是文宫可以磨砺文胆,洗涤文心,对境界提升大有助益。
穆小宁高兴地坐了起来,本有些无神的眸子变得兴奋了许多。
李子冀仍然没有说话,他只是在看着大儒梁借离去的背影,观圣卷结束得不算潦草,但按理来说这些大人物们应该多说些话,然后再对每个人在里面的表现点评一番,最后着重夸赞表扬某个人,并表示一番欣赏与肯定,如此才算是真的结束。
可现在看来,似乎的确潦草了一些。
“今天高兴,我打算举办一场文会,就在你的小院里,大家全都参与进来,也算是正式回到这个真实的世界,如何?”
东方木站在一块石头上,双手用力地拍了拍,对着李子冀以及其余参与观圣卷的人朗声说道。
在他看来,观圣卷整个过程充满了跌宕起伏,每个人选择的人生都迎来了不同的结局,这里面可大书特书的故事只怕两架马车都拉不下。
若是今晚在李子冀的校小院里举办一场文会,那该是一件多么热闹且愉快的事情?
肖西北没有看他,只是目光在李子冀的身上停顿了片刻,然后便转身离开。
其余各大势力的人也都是如此,沉吟了刹那后各自离去。
或许他们中间有人愿意来参加这个文会,有人真心敬佩李子冀的行为,但考虑到自家宗门与圣朝之间的关系,也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参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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