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买回去......”
余兴旺像是一下子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眼睛突然瞪得大大的,死死地抓住顾千兰的衣角。
“把我......买回去......”
顾千兰轻轻地皱了下眉,眸光幽深地注视着余老头。
“买你回去?怎么买?”
“我这一趟可是偷着进山的,不能久留。”
她轻声地说着,彻底打破了余兴旺的最后一丝期盼。
他的手颓然地松开垂了下来,眼里的光也似乎在瞬间熄灭了。
是啊!老三家的就算再厉害,手里不缺银子,却不过只是个弱女子。
哪怕她有些身手,能平安的进出深山,却绝不可能是这一群衙差们的对手。
指望她一个女子以一敌众,将他这个已经是风烛残年的老汉救回去,实在是他想多了!
“唉......罢了!能在死前见到你,也算是老天爷待我不薄了。”
余兴旺此刻最最担心的,还是家里的老大,以及那群儿孙们。
没有了他在家里主持大局,还不知道那几个不省心的儿子、孙子们,会闹出些什么事来。
可惜......他之前看走了眼。
没能把老三家的留在家里,要是他们一家没被分出去。
有她站出来主持大局,带着兄嫂和弟妹们一起生活,恐怕他们老余家,又会是另一番光景吧。
一切都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其实他心里也十分清楚,哪怕老三家的想办法将他救回去,他的日子怕是也没几天好活了。
那又何必......让她去冒这个险。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儿?”
顾千兰看着余兴旺这副模样,心底对钱婆子的遭遇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那个据说受了伤的钱婆子,恐怕早就凶多吉少了吧。
“老婆子她......她受了些伤,第二天就发了高热。”
“熬了没几天,就去了......”
余兴旺想到那个离开家短短几天,就送了性命的老婆子,不由得悲从中来。
“我找他们......想给老婆子收个尸......却......被他们打了一顿。”
说到这里,余兴旺重重地喘着粗气,两行浊泪顺着他的眼角滑下,似乎已经耗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老三家的......老婆子被他们扔进了山里喂野兽。”
“我恐怕......也逃不过这个命运......”
余兴旺断断续续地说着,两眼似乎并没有集聚,只是看着顾千兰的方向,嘴里不停地唠叨着。
“马上......我就要去跟老婆子做伴了,家里的人,求你看在老三的面子上。”
“能不能多少关照一二......”
“过去,都是我这个老头子做错了,不怪他们......”
余兴旺说完这句话,根本来不及等到顾千兰有所回应,像是已经耗尽了最后的一丝精气神,彻底地垂下了手。
他的眼睛还微微地睁着,似乎是依然紧盯着顾千兰似的,只等着听到她的一句承诺。
看着在自己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的老人,顾千兰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抬手阖上了他的双眼。
她原本应该对这个人,充满怨恨的。
一直以来,这个老头子都表现得无比的自私,又过分现实。
凡事以自家的利益为先,从不考虑他人的死活。
哪怕是面对老三家两个年幼的小孩子,也没有生出过半分怜惜。
现如今,听他说起钱婆子的死,说起他身上这些伤的由来。
她不禁生出些许的感慨来。
或许他对别人是无情冷漠又自私的,可面对共同生活多年的老伴,却又宁愿得罪官差,也要替她收殓。
谁又能说他是个薄情无义之人呢?
看着彻底没了生机的余兴旺,顾千兰再次隐入空间,没有惊动旁边的任何人。
她一袭黑衣,只是在角落里与他短短的说了几句话,并没有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几个躺在离余老头不远处的伤者,倒是听见了他说话。
也只以为他是进入了弥留之际,开始说着糊话,又在思念他那个老婆子了。
顾千兰走出工棚,顺着山谷一路向更深处走去。
沿途七零八落地搭建了好几个棚子,里面亮着微弱的光,似乎有人在里面休息。
正到进入更深更隐秘的位置后,一个黑漆漆的山洞,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洞口站着两个挎着佩刀,神情严肃穿着官差服饰的男子。
顾千兰看了眼空间内移动所剩的距离,心中默了默,权衡之下还是头也不回的朝山洞里走去。
山洞里的状况,果然别有一番景象。
一阵阵沉闷的声响,从洞里传来。抬眼望去,一群赤着上身的汉子,正在汗流浃背的炼铁。
那熊熊的炉火将山洞映照得通红,哪怕是待在空间里,顾千兰都能从这群劳作的人身上,感受到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的感觉。
这些劳力们的身材健壮,神情十分的麻木。
他们机械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有的正拉着风箱,有的正奋力挥舞着铁锤,敲击着红彤彤的铁块。
山洞里弥漫着刺鼻的烟雾和灰尘,好些人看上去呼吸都有些困难,却依然不敢停下手里的活计。
地面上坑坑洼洼的,四处都是废弃的铁块和残渣,偶尔有水滴从山洞的上方滴落下来,发出叮咚的响声。
顾千兰无声无息地从山洞里退出来,可里面的场景却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里。
眼前还不断地浮现那些神情麻木,眼神空洞的劳工们。
他们那疲惫不堪的模样和机械的动作,犹如沉重的枷锁,压在她的心头。
“宿主已经查看了半天,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呀?”
“还是赶紧多找些铁矿石块,跟我交易吧!”
她还没走出山洞多远,心中还如同一团乱麻,耳边便传来了小六子催促着交易的声音。
她深吸了一口气,清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却并没有平息她心中升起的那一抹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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