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在一旁目瞪口呆,心里不明白苏清欢为什么撒谎,日日夜夜没羞没臊的将军若是不行,那其他人怎么算?天阉?
她害怕自己露出痕迹,忙低下头。
苏清欢把罗猛的情绪挣扎看得一清二楚,心里冷笑,又添了一把火:“将军也以为这一生都后继无人,也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与我嗟叹,‘我秦放一世英雄,自问俯仰无愧于天地,然子嗣一事,终让我遗憾。我只怕后世人道我杀孽太重,断了子嗣,与我何其不公’。我暗中垂泪,替他难过,不知多少次泪湿枕巾。定然是上天听到我们的祈祷,终于开眼,送来这孩子。”
她莞尔一笑,似娇羞似骄傲:“说起来,罗将军也知道我是大夫,桂姨娘刚怀孕的时候,我就诊出她所怀是个姑娘,果然分毫不差。我这一胎,是个男丁。将军有后,便是让我粉身碎骨,也愿意了。”
罗猛在原地呆立半晌,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拱手艰难地道:“恭喜将军,恭喜夫人。”
苏清欢笑得一脸羞涩。
然而等到门关上,罗猛的脚步声渐远,她脸上的笑意慢慢凝固,变成了一脸厉色。
“贺长楷这个王八蛋!”她咬牙切齿地骂道,“罗猛这个助纣为虐的混蛋!”
白芷一脸懵懂:“夫人,发生什么事情了?您……”
虽然罗猛可能有些问题,但是为什么要说将军不行?为什么这样苦大仇深的模样?
苏清欢深吸一口气,道:“我说完,你别咋咋呼呼!现在的情形,需要你跟我一起想办法。”
白芷愣了下后郑重点头:“夫人您说,想办法奴婢怕是不行,但是您有什么主意,安排奴婢去做就行。”
苏清欢把自己的猜测和验证一一说了。
白芷眼睛瞪得溜圆,气鼓鼓地要发作,见苏清欢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死死咬住嘴唇,愤怒却都要从眼中喷薄而出。
半晌,她终于压低声音骂道:“这一群黑心烂肝肠,活该天打雷劈的东西!”
苏清欢摆摆手:“现在我们跳进了别人的局里,最重要的事情是想想怎么摆脱。”
白芷眼睛转转:“夫人,咱们有一千人,他们有五百人,对上他们,咱稳赢啊!”
苏清欢摇摇头:“罗猛骁勇善战,我们这边却没有一个能做主的将军,群龙无首,对上他们毫无胜算;而且我并没有证据,你信我的猜测,其余的人,未必不觉得是我胡思乱想。”
一头狮子带领的一群绵羊,远胜她这只绵羊带领的一群狮子。
而且如果她有生命危险,地虎军的这些士兵会奋不顾身救她;但是眼下罗猛没有杀招,他们对女人的判断,又会相信多少?
他们对她的敬重,是基于她的医术和宽厚,并不是对于女子观念的改观。
“那怎么办?这么多人,您还怀着小主子,奴婢没办法带您逃跑啊!”白芷急得快哭了,“要不您让人给将军带信,让他来救您!”
苏清欢捏捏眉心:“就怕远水解不了近渴,但是好歹也要试一试。”
“他还敢查您的信不成?”白芷柳眉倒竖。
“他都想要我的命,查信有什么做不到的?”苏清欢自嘲地笑,“是我太傻了,对别人设的局竟然毫无防备。这件事情,其实仔细想想,漏洞很多。”
比如,罗猛带着五百人来接她,就很诡异。
本来应该一个信使,快马加鞭,半路驿站换马,日夜不休地赶来;结果他们却浩浩荡荡五百个人来了,肯定没有八百里加急信件快。
这到底是急还是不急?
送她去云南,地虎军有的是人,需要从云南派人来接?
可惜陆弃被贺长楷遇刺的事情冲昏了头,她心疼陆弃也不多想,就这样傻乎乎地跳了坑。
不过仔细想来,设局之人,对她和陆弃也是十分了解,还摆了周显扬这一局,逼她主动要陆弃留下。
不对。
贺长楷不喜欢她,这种不喜欢是直男癌晚期患者对女人的轻视。
但是他对自己,远远没有这般了解。
他背后,应该有一只阴狠的手,暗暗推动着这一切。
甚至,苏清欢脊背发凉地觉得,对她的这种熟悉,很像程宣的手笔。
如果是他……
她有些不敢想象。
“夫人,您快给将军写信啊!”白芷急急地道,“奴婢这就去要文房四宝,就说您知道有孕,要给将军报喜,名正言顺。”
苏清欢摇摇头:“不,如果我敢这么写,怕是到不了将军手里。”
罗猛即使会因为她怀孕而暂时心软,也不会把这个消息泄露给陆弃。
他也怕,陆弃一时激动追过来,或者干脆不允许她长途奔波了。
所以,不能提这件事。
白芷道:“您聪明,您说怎么做,奴婢就怎么做。奴婢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护住您和小主子。”
“你别激动,先去找纸笔来,我想想怎么写信。”
苏清欢斟酌了许久才落笔,细细密密写了许多沿途发生过的事情,大意就是一切都好,请陆弃不要担心。
这封信从表面上看很寻常,但是措辞都不是苏清欢说话的一贯风格,一看就能感觉出来口吻不对。
更重要的是,她用了夜婉清唱歌传递消息的“密码”,把“事情有异,救我”这个消息传出去。
陆弃看到口吻不对,应该会想到吧。
她不太确信,决定双管齐下,等他来救,自己有机会也要自救!
第二天,苏清欢对罗猛道:“罗将军,咱们出发好几日,我一直没有给将军去信,怕是他会担心。昨晚写了封信,若是方便,请你帮我找个人送回去。”
罗猛一惊,随即道:“您是要把怀孕的消息告诉将军吗?这是好事,确实应该说一声。”
他心里却想着,眼下他还在挣扎,无论如何不能让陆弃得到这个消息。
幸而苏清欢是让他找人送信,如果自己找了地虎军的人,怕他还要让人半路劫杀夺信。
对自己的人动手,虽然也必须决断,却到底会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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