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青烟觉得有些乏累,正准备再睡一会,突然发现几人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瞧着皆心事重重的,像是有事情瞒着她,不觉蹙眉道:“还有事?”
几人都低着脑袋,没人敢吭声,容青烟看向小福子,“你说”
小福子的脸色有些苍白,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会才小心翼翼道:
“娘娘,昨日萦息姑姑来过了,说是朝雨听说主子没了一个孩子,差点疯了,后来,咬舌……自......自尽了,临死前让萦息姑姑带句话给娘娘”
他顿了顿,哽咽道:“朝雨说,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找弟弟”
容青烟心头一震,瞬间红了眼,蒙灵跑到不远处的榻上抱着一摞婴儿的衣裳走过来,抹了把眼泪道:
“这些,也是萦息姑姑送来的,说是朝雨姐姐之前给孩子准备的,还没来得及给娘娘就被胡婵儿那坏蛋带走了”
容青烟没接她递来的衣服,只死死盯着,眼睛通红似烧了许久的铁,呢喃道:“怪我……怪我”
蒙灵揉着她冰凉的手,“娘娘,朝雨姐姐从背叛娘娘的时候,便已经选择好了自己的结局,娘娘不必自责”
一时间,殿内无人说话,只沉浸在浓浓的愁苦中,良久,姜裳试探着问了一句,“主子,接下来咱们要做什么?”
容青烟伸手揉着太阳穴,沉默许久后,极为疲惫的抬抬眼皮,道:“王爷现在在哪?”
蒙灵忙道:“在镇国公府呢,王爷说娘娘“杀了他”后,整个京城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镇国公府”
容青烟眯着眸子道:“好,那我们……便出宫去!”
萧明煜听说容青烟醒了,来的极快,一来就要抱孩子,容青烟微微一侧身,避开了他的手。
“刚哄睡了,皇上莫要惊醒了他”
萧明煜略略尴尬的收回手,知道她怨他,也怕刺激到她,坐在床沿喜滋滋道:
“烟儿,朕给咱们的儿子取名子灏,有天之骄子,广灏深远之意,萧子灏,如何?”
容青烟垂着头,“臣妾不喜欢这个名字,臣妾喜欢洵安,洵属可贵,一世今安,臣妾希望臣妾的孩子能一生安稳顺遂”
萧洵安,萧洵静,王爷取的名字。
萧明煜脸上闪过不悦,正欲开口,容青烟忽似呢喃道:“安儿,静儿,一儿一女,皇上,我们本该儿女双全的”
萧明煜到嘴的话哽在喉咙里,满脸愧疚,“好,既然烟儿喜欢这个名字,那便叫安儿”
容青烟谢了恩,萧明煜又握着她的手,声音沙哑痛苦。
“烟儿,朕这次是被气糊涂了,等你养好了身子,咱们可以再要孩子,只要你不生气,你想要什么,你想做什么,朕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容青烟看向他,幽幽道:“皇上,臣妾想带着孩子到镇国公府住一段时间”
听到这句话,萧明煜明显一愣,继而立刻皱眉道:
“不行!别说萧国,天下也没这样的规矩,皇后带着皇子回娘家,像什么样子!传出去,朕的颜面何存!”
说罢,意识到自己的话很冲,萧明煜又渐渐放低了声音。
“烟儿,你若是想你娘亲了,朕立刻派人把镇国夫人接来,你想留她多久就留多久”
容青烟抬头看他,没有指责,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幽幽道:
“太后当着臣妾和皇上的面就敢摔死孩子,如今留下的是个皇子,太后和左相岂能容得下这个孩子,宫里到底有多少太后的眼线,皇上比臣妾更清楚”
萧明煜被她不咸不淡的冷静刺激到,忽而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冷声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嗯?你的意思是朕无能对吗?你还在怪朕对吗?是你的亲妹妹拿来的信,信上真真是你的笔迹,里面全是你和萧明泽露骨的私情,朕还能冷静吗?”
这几日,他也不好过,他自责愧疚,白日烦心,晚上难眠,可再懊悔有什么用,事情已经发生了。
所幸死的是个女孩而已,他已经有几个女儿,不缺女儿,缺的是儿子,他们的儿子不是好好的活着吗?
况且,他们还这样年轻,若是她想要女儿,他们有的是机会,可以生一堆女儿,她为何突然变得这样不懂事?
“容青烟,你莫忘了,就算那些信真的有问题,你跟晋王也是真真切切的有过那一晚,你如此伤朕,朕都可以原谅你,不过一个女孩而已,朕连皇子的名字都依了你了,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因为心中积郁了几日的烦躁,他气的吼出声。
容青烟被迫抬头,盈盈水眸映着萧明煜此刻面目可憎的脸,她费力笑笑,轻声道:
“皇上多疑了,臣妾是为了皇上着想,若臣妾在宫里,太后会用各种办法来害咱们的儿子,臣妾和皇上防备的再好,也总有不留神的时候”
她似余惊后怕的颤了颤身子,声音都在抖。
“皇上还记得,当日秦大统领在臣妾的寝殿里发现的那个黑衣人吗?长宁宫有禁军围着,那人都能潜入到这里,且没有人发现”
“他在臣妾生孩子的时候出现,可想而知是冲着臣妾和孩子来的,若非秦大统领及时发现,皇上,臣妾不知道还有没有命见到皇上”
听她提及这件事,萧明煜的脸色瞬间冷下去,眉间凝着森森寒气,牙齿咬得咯咯响。
“是啊,朕竟然不知,他们身边还有这样厉害的高手!”
秦铮说,与那黑衣人交手的时候,黑衣人一直试图往寝殿跑,看架势,定是想伤害烟儿母子。
若非黑衣人分心,秦铮还伤不了他,可最后秦铮已经重伤了他,他竟然还能在秦铮的眼皮底下溜了,到如今都没找到!
容青烟安安静静的听着,等他说完,才意有所指道:
“能在禁军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的藏进来,皇上,连臣妾都没见过这样的高手”
萧明煜听出她话里的不对劲,微微沉吟后拧眉道:
“烟儿的意思是,禁军里有太后和左相的人,那黑衣人是被放进去的?”
容青烟唏嘘摇头道:“臣妾不敢妄言,但是臣妾知道,禁军严守长宁宫,若非内贼,怕是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臣妾也知道,如今这后宫里,太后的眼线无孔不入,镇国公府虽比不得宫里,但好在没有太后的势力,防备起来也容易些”
两人目光对视,容青烟从他眸子里看到一丝恨意和无力的挫败,慢慢悠悠的揭开他的焦躁和恐慌。
“皇上,如今晋王死了,太后接下来的目标就是安儿,安儿若是好好的活着,太后就不会动你”
萧明煜知道她这话的意思,他如今有了嫡长子,有了继承人,若是他出了事,皇位也是他儿子的。
所以,太后和左相不会这么快动他,当日他被萧明泽气昏了头,杀他是有些冲动,但也并非完全失去理智。
因为,他知道皇后会给他生个儿子。
当初皇后刚有身孕的时候,他就让缘机大师算过,大师说他命中有子,且就在今年,岂不就在皇后腹中吗。
因为他知道会有个儿子,所以他才放任皇后杀了晋王。
因为他的儿子会代替晋王的位置,成为他新的挡箭牌,太后在除掉他的儿子前,不会对他动手,他还有足够的时间谋划。
这件事,萧明煜是不敢告诉容青烟的,他坐在床沿,伸手把她抱在怀里,似无奈道:“烟儿一定要去吗?”
容青烟的眼角闪着微弱的暗影。
“臣妾不是一定要去,臣妾是想着,臣妾带着安儿回娘家,太后的目光就会跟着臣妾出宫,臣妾只是想给皇上充足的时间在宫里掌控全局”
萧明煜的声音沉沉的,“烟儿莫忘了,还有左相在宫外”
容青烟道:“左相虽然在宫外,但他还不敢随便闯进镇国公府杀人,而且,皇上马上就会得到晋王手里的账本,比起臣妾和孩子,左相如今最关心的应该是账本,再者”
她这次停了许久,等萧明煜低头狐疑的望着她时,她才幽幽道:
“那个孩子,与臣妾无缘,但是,到底是臣妾身上的一块肉,臣妾想亲自为她报仇,臣妾要自己查清楚,那五封信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样的真相害死了臣妾的孩子”
她抬头看他,“皇上也在为那些信困扰对吗,只是皇上心疼臣妾,所以不忍责问而已,这事是容青曼闹起来的,在宫里不便查,须得出宫再查”
萧明煜叹声道:“烟儿知道朕心疼你就好,朕......”
"皇上"
容青烟泪盈盈的打断他,哭道:“皇上,臣妾保证,只要臣妾为她报了仇,让她安安心心的走,臣妾便会忘了她,以后都不会再提了”
她哭的极惨,像是那日孩子在她眼前被摔死的场景,萧明煜动容,心中愧疚更深,抬手抹去她的眼泪。
“烟儿,不是朕不肯答应你,只是,这事实在有些荒谬,就算朕肯答应,太后若是问起来,也不好说啊”
容青烟意有所指道:“只要皇上答应,臣妾自有办法让太后答应”
萧明煜沉默了许久,瞧着她眼中蓄满却不肯掉落的泪,终是点点头,“好”
容青烟谢了恩后,又泪盈盈的看着他道:
“皇上,臣妾知道暂时不能动柔妃,但臣妾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若是明日臣妾故意刁难柔妃,不小心把人伤到了,皇上不会怪罪臣妾吧?”
萧明煜摸摸她的脑袋,笑道:
“朕知道这次你受尽了委屈,也知你向来有分寸,你是皇后,惩罚后妃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只要不闹出人命,只要太后和左相不找朕的麻烦,朕都随你”
说罢,突然又想起一事。
“说起来,这次的罪魁祸首是你那四妹妹,朕一直没动她,是想把这件事交给你,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容青烟心中冷笑,他说的冠冕堂皇,其实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而已,因为死的是个女孩,他觉得无所谓,孩子是太后让应嬷嬷摔死的,因为羽翼未丰,他自然不会因为一个女孩得罪太后。
若是大张旗鼓的处置了容青曼,必然惹来猜疑,所以即便他认为死的是他的孩子,权衡利弊后,他还是舍弃了自己的孩子。
容青烟微微笑着,只笑容夹杂着锐利的寒光。
“既然是臣妾娘家人闹出的事,自然是关起门来解决,皇上把她交给臣妾吧,臣妾回镇国公府时,正好带着她”
萧明煜离开后,容青烟让姜裳叫来了小福子和褚嬷嬷,她先看向褚嬷嬷道:
“这两日,延春宫可有东西送过来?”
褚嬷嬷颔首道:“有,娘娘产下小皇子,各宫都有送东西来,延春宫送来的是人参,说是给娘娘补身子的”
容青烟把目光移向小福子,道:“明日你把那人参拿着,带着人去延春宫,就说范太医在人参上发现了毒药”
“你们就说奉了本宫的命令到延春宫搜查毒源,不需要客气,见了东西就砸,有人拦着直接打,把延春宫里里外外都搜一遍!”
小福子何等乖觉,眼珠子一转,立刻会意道:“娘娘是想趁乱找朝雨的弟弟?”
容青烟望着床尾叠的整整齐齐的婴儿衣裳,声音低哑。
“说起来,也是本宫愧对她,若是本宫早些找到她弟弟,也不会有这些事,她也会好好活着”
褚嬷嬷脸上布满忧色,“可是,朝雨死了,柔妃会不会已经杀了霍开,或者,已经悄悄送出了宫?”
小福子摇头道:“不会,朝雨走了才两日,莫说柔妃可能不知道她出事了,就算知道,这两日她的心思也不在朝雨身上”
“而且,近来秦铮一直在找明九,宫中戒备森严,她想把一个人或者一具尸体送出宫,并非那么容易的事,所以,无论霍开是死是活,应该都还在延春宫”
容青烟颔首道:“是,所以,明日你们要仔细搜查,不用担心把事情闹大,若是找到了人,直接带回来”
小福子应下,容青烟又看向褚嬷嬷道:
“明日你跟着去,等小福子他们找到毒,你就代替本宫惩罚胡婵儿,直接掌嘴五十,不用留着劲,有多重打多重,毁了容也不怕!”
褚嬷嬷听着便觉得解气,手心已经开始痒痒,却很快迟疑道:“娘娘,真这样打了柔妃,太后会不会找事?”
容青烟眯着眸子,神色平静似暴雨欲来,冷笑道:
“就怕她不找事,本宫就是打给她看的,你们只管闹只管打,打的差不多了,让喜鹊去寿康宫报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