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日,小福子传来消息。
后宫已经完全被太后掌控,慧妃到寿康宫请安时,依旧用了梁国的礼节,态度嚣张跋扈,被太后当场掌了嘴,且罚跪足足两个时辰。
慧妃跑到御书房哭闹,萧明煜只稍作安抚就把人赶走了,慧妃回去后发了很大的脾气,吵着要回梁国。
萧明煜的行为倒是可以理解,他现在得到了账本,正急着除去左相的党羽,没多少心思管后宫的事。
容青烟乐的看热闹,不过,如此好的机会,也不能白白错过,晚上等萦息回屋休息后,容青烟让姜裳叫来了房权。
“本宫已经送信给二舅舅,接下来,二舅舅会用白家的财力,以‘莲先生’的名义,在萧国各地广做善事,收敛民心,你通知花婆婆,让她暗中帮助二舅舅,把‘莲先生’的好名声打出去”
二舅舅是白家唯一从商的人,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典当行,客栈,酒楼,船坞,皆有涉猎。
王爷之前一直在并州,算得上孤臣,朝堂上没有一呼百应的势力,百姓间没有拥护的好名声,就算在军营里羽翼丰满,以后的路也是艰难险阻。
她希望,王爷可以在万民的拥戴中,顺理成章的夺得那个位子。
容青烟正要再嘱咐房权几句,旁边暗室的门突然开了。
她心头一震,猛地抬头看过去,却见日日夜夜殷殷期盼的人正靠在墙上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阿烟,不用白家的财力,银子的事,找谢衍便可”
房权和姜裳极有眼色的悄然退去,待屋里没了外人,萧明泽朝她伸开双臂,“阿烟,过来”
容青烟把儿子放在床上,喜不自胜的下了床,两步并作一步朝他怀里扑过去。
不小心撞到他的胸口,听见他似压抑的闷哼一声,忙手忙脚乱的想推开他,萧明泽却快一步伸手把她抱在了怀里。
“阿烟,别动,我抱抱”
他把脸埋进她的脖颈里,放肆且贪婪的在她细嫩温热的皮肤上蹭了蹭,容青烟伸手回抱住他,又哭又笑,气不过,索性锤了他两下。
“萧明泽,你混蛋,下次你再用苦肉计,我就不理你了,再也不理你了”
萧明泽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开,捧着她的脸吻去她的眼泪,又在她唇上狠狠啄了两下。
“好,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容青烟又锤他两下,气不过又踹他一脚,哭道:“上次你就是这样保证的,你个骗子!骗子!”
萧明泽重新把她抱在怀里,揉着她的后脑勺道:“这绝对是最后一次,阿烟,我发誓,绝对是最后一次”
容青烟闷闷的嗯了一声,后知后觉想到儿子,忙从他怀里抬起头,牵着他的手走到床榻前,弯身抱起正在熟睡的儿子。
“来,抱抱你儿子”
她眉眼弯弯的把孩子递给他,笑盈盈道:“你儿子不是吃就是睡,刚睡着没多久,再醒得半夜了,你先抱抱”
萧明泽紧张的搓了搓手,想抱又迟迟不知道从哪下手,在容青烟的指导下,好半响才小心翼翼的把儿子抱在怀里。
初为人父的喜悦在他脸上淋漓尽致,眼睛发亮,笑的合不拢嘴,颇有几分傻样。
容青烟看着他欢喜,也跟着欢喜,可慢慢的就变了脸色,仰头拼命眨了眨眼,把忽而涌上来的泪意使劲压下去。
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失态,她走到他身后,从后面抱住他,脸贴在他后背,闷声道:
“王爷,对不起,我没保护好咱们的女儿,生下来就......就没了,对不起”
她敏感的察觉到萧明泽听到这话后,明显身躯一震,不免心中更难过。
死死压住的难受和悲恸窜上来,如烈火灼烧着心脏,她还想开口,却出声就是哭泣。
良久,萧明泽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放在床上,拉开她环在腰间的手,转身,轻轻的把她抱在怀里,声音沙哑。
“阿烟,这两日我虽然醒不来,但是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知道,我都知道,这不怪你,是我的错,若是我没有在那日进宫,你就不会动了胎气,是我害死了我们的女儿,不怪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颤抖,容青烟一惊,想把他推开,他却抱的更紧。
很快,容青烟察觉到脖子里有湿湿滚烫的泪意,她心尖一颤,忙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
“王爷,这跟你没关系,萧明煜让你进宫,你拖得越久他疑心越重,而且,胡婵儿她们早有预谋,就算那天没出事,等我临盆那一天,她还是会闹这一出,所以,只是时间早晚问题,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别多想”
萧明泽闷不吭声,身子微微颤抖着,容青烟急着安抚他,忙道:
“王爷,我们还年轻,以后可以生很多很多孩子,若是下一个是女儿,就是我们的静儿又回来了,若是下一个是儿子,我们接着生,直到生个女儿为止”
萧明泽终于松开她,眼睛通红,眼角还存着泪意,“静儿?”
容青烟轻声道:“是,王爷起的名字,萧洵安,萧洵静”
萧明泽脸上有动容之色,直直的看着她,忽而弯身将她拦腰抱起,容青烟吓了一跳,忙抱住他的脖子道:“王爷?”
萧明泽在她唇上亲了亲,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床上,“阿烟不是说,要生好多好多孩子吗?”
容青烟一愣,瞬间红了脸,支支吾吾道:“王爷,现在......现在不行,我......我的身体还没恢复好”
萧明泽笑着没说话,叫来姜裳,让她把孩子抱走,然后才掀开被子躺在容青烟身边,在她愈发羞涩的紧张中,慢慢的把她抱在怀里,略显疲惫道:
“放心,就算阿烟想,我现在也没力气,得先把伤养好”
容青烟往他怀里挪了挪,为转移这令人羞涩的话题,抱着他的腰道:
“王爷,宫里已经开始乱了,左相现在也因为胡成海和瑞王的事焦头烂额,趁着这个时候,我们应该添一把火”
萧明泽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怜惜道:“我知道阿烟的意思,阿烟好好养身子,接下来的事,我来安排”
容青烟正欲多说两句,他已经把她的脑袋按在怀里,“乖,先睡吧,这些事不着急”
容青烟听出他话音里的疲惫和虚弱,便也不再说什么,窝在他怀里沉沉的睡去。
连着几日,日子都过得安安静静,容青烟白日里依旧是陪着白氏说说话,逗逗孩子。
萧明泽白日里在暗室休息,晚上再出来,等药谷老人确定他的伤已经无大碍时,容青烟才许他跟着容青阳溜出去。
容青烟出月子的第五天,白氏带着谢婉来了。
白氏对谢婉这个准儿媳妇很满意,言语间皆是喜爱,容青烟对这个准大嫂也是十分喜欢。
谢婉起初还有些拘谨,后来耐不住白氏的热情和容青烟的善意,渐渐放开了些,三人聊的很愉快。
谢婉来之前,容青阳过来把萧明泽带走了,说是谢衍和高衡来了,他们有些事要谈,到了晚膳时还没回来。
容青烟让房权多准备了几份饭菜,趁着夜色带着谢婉去了书房。
自萧明泽的病好了之后,她便寻理由把院里的禁军赶到了院外,晚间,蒙灵在萦息屋里点了安神香,遂,路上并无阻碍。
书房里,萧明泽正在跟容青阳几人谈论事情,气氛有些压抑。
容青阳肃容道:“近来早朝上,皇上一直有意削弱一些大臣,今天为止,已经废了两文一武的官员,左相目前还没什么大动静,应该在暗中密谋着什么”
萧明泽没说话,容青阳停了一下,又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斟酌着用词道:
“皇上今日在早朝上,话音里一直在暗示,等烟儿回了宫,就立洵安为太子”
谢衍鄙夷道:“哼,萧明煜那混蛋是故意的,他如此贪恋皇位,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立太子,定是把孩子当做挡箭牌了,呸!卑鄙!要我说,咱们”
叩——
谢衍正骂的起劲,突然有人敲门,其他人还没反应,萧明泽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外走,方还显阴鹜的脸色也瞬间雨过天晴。
容青烟刚迈过门槛就被他握住了手,“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怎么过来了?”
容青烟笑道:“你们一直不出来,都过了晚膳时辰了,王爷不饿,大哥他们也该饿了”
蒙羽自姜裳进来,目光便一直落在她身上,见她手里提着食盒,忙快步走过去接到自己手里。
姜裳看他一眼,脸色稍红,蒙羽憨厚的笑笑,然后跟房权一起把食盒放在了桌子上。
谢婉走到容青阳旁边的位子坐下,容青阳转头看向她,笑着点点头,谢婉面若桃花。
萧明泽牵着容青烟的手走到上方坐下,谢衍和高衡回过神来,忙起身行礼,容青烟摆手让他们起来,温声道:
“既然咱们以这样的方式见了面,你们也不用当我是皇后,更不必拘礼,随意便好”
谢衍和高衡皆不是拘泥规矩之人,见容青烟如此和善,渐渐放开了拘束。
容青烟让他们先用晚膳,然后听谢衍说了她进来之前他们在聊的话题。
见萧明泽唇角有个米粒,容青烟用帕子帮他擦去,笑道:
“王爷放心,就算安儿被立为太子,左相和太后暂时也不会打我们母子的主意”
萧明泽夹了一块已经挑出鱼刺的鲜嫩鱼肉喂给她,“阿烟,我不能冒险”
容青烟吃了他喂来的几口鱼肉,正欲把她和太后之间的交易说与几人听听,突然想到什么,抬眸看向了高衡,等他放下筷子后,才喊他一声。
“高将军”
高衡立刻起身走到中间,腰身笔挺的跪下去,恭敬道:“臣在”
容青烟温声道:“有个问题,我想问一问高将军,高将军若觉为难,可不用回答”
高衡拱手道:“是”
容青烟若有所指道:“高将军今日能在这里,日后朝局变动,高将军心里是清楚的,然,兰妃是高将军的妹妹,高将军可曾为兰妃的以后想过?”
高衡没有犹豫,恭谨道:“臣以为,人的命数自有天定,各有各的缘法,就像王爷乃天选之人,继承大统是顺应天势,臣相信,兰妃会有她自己的去处”
容青烟咽下萧明泽喂过来的鱼汤,似漫不经心道:“那,若是兰妃不信天命,为此做了错事,或者……与我作对呢?”
高衡愕然抬首,很快,脸上带着肃容,一板一眼道:
“臣以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若兰妃真犯了糊涂,自然要承担后果,若她与娘娘作对”
他抬头看一眼容青烟,肃目恭谨道:
“臣是她的哥哥,无论她该不该死,臣都会恳求娘娘饶她一命,若娘娘不肯,是她罪有应得,是她的命数;若娘娘肯,臣会亲自送她上山,带发修行,向佛祖请罪,为娘娘祈福”
带发修行……
容青烟按了按太阳穴,沉默少许,忽而缓声笑道:
“是我多心了,既然王爷信任你,我也不该有此多疑,高将军,抱歉了”
听她道歉,高衡受宠若惊,忙不迭俯身道:
“娘娘言重了,娘娘心中有疑,说出来娘娘才能安心,臣也能安心,若娘娘不问,误会增多,恐生事端”
容青烟似唏嘘笑道:“高将军如此通透,甚好,高将军请起吧”
高衡谢恩站起来,萧明泽伸手抹去容青烟唇角的鱼汤,低声道:“阿烟,兰妃有问题?”
容青烟并未把兰妃的事告诉他,毕竟事关高家,高衡又在他手下做事,此时不易动兰妃,且,更不能让大哥知道,兰妃或是因为他犯了傻。
她握住萧明泽的的手,笑道:“女人之间的一点小摩擦而已,已经处理好了,我只是突然想起来这个问题,所以随口问一下”
萧明泽没有再继续问,喂她吃饱了,才把剩下的饭菜吃了,等几人都放下了碗筷,又开始聊起如今的局势。
高衡道:“军中,旧时容家军势力已经基本纳入王爷麾下,唯王爷是从,王爷可一呼百应”
谢衍道:“朝中,虽说左相的势力还是如日中天,但皇上和左相暗斗如火如荼,对咱们也有利,只是,爹依照王爷的意思推荐的几个平民官员,虽成功上任,却仕途不顺,多受排挤”
容青阳道:“民间,二舅舅和花婆婆正以“莲先生”的名义广做善事,初见成效,只是,这法子细水长流,短时间内怕是撼动不了民心,烟儿可是有别的用意?”
容青烟安安静静的听着,等他们说完,没立刻回答容青阳的问题,而是转头去看萧明泽,好奇道:
“王爷让右相推荐了几个平民官员?”
萧明泽摸着她的手凉,便把她的手握在掌心,慢悠悠的揉搓着,温声道:
“是,七个人,四个你外祖父举荐的,三个右相举荐的人,虽是些平民小吏,但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