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愿今日特意起的大早,没想到一进来,谢云笙早就装扮好准备独自出门。
“少爷今日不准备带我么?”
被她抓了个正着,谢云笙清雅的脸上多了一丝无奈:“只是怕你昨日累着了,今日上午没什么意思,大多都是些骑射想着你这小丫头应该不太喜欢。”
盛愿摇了摇头。
抬手将他翻起的袖子折了回去,软着嗓音道:“听起来蛮有趣,奴婢从未见过射箭的,只在说书的人那儿听到过。”
将她自然的举动落在眼底,谢云笙喉咙微微滚动着不由自主的眉目一柔,笑意也深了些:“那我就带你去。这时辰,怕云霆也在那练习。”
那个人能射的什么好箭术。
盛愿撇了撇嘴,脚步却不自觉轻快了些。
原以为各府的人大多都还在整理内务不会人多,等到了靶场,才发现这里早早围满了人,几个靶子前都有人占着,唯独众人的目光落不约而同的落在正中央。
一个红色骑装的人影拉满了弓。
松手,箭立即入靶心。
姿态随意,满头小辫的束发随着动作摆动着,仿佛不是在射箭,更像是一场享心悦目的舞。
满场欢呼起来。
盛愿一边鼓着掌,一边偷偷在四周瞄着谢云霆的身影。
紧接着破空声此起彼伏的传来,数只圆盘被抛在空中。
那男人连看都没看,抬手间又是数只箭羽飞出,每一枝箭就如同长了眼睛穿过飞盘,牢牢钉在一旁的靶子上,力透三分。
这么精彩射箭技艺,想到谢云霆没看到盛愿莫名有些惋惜。
想着等一会见到了就告诉他错过了什么。
那男子收了弓箭,周围一片赞叹。
听到这周围的人句句不离谢家,盛愿这才认出那场中一身红色骑装,嘴角轻扬,眸色淡然的人正是谢云霆。
只是她第一次见着谢云霆这样的打扮,他往日已经足够好看,今日更像一只野性十足的豹,浑身上下都是蓄势待发的矫健,肌肤在日头下是小麦色的肌理,更多了一丝让人叹服的魅惑。
握着弓箭的谢云霆全身飞扬着意气风发,比她早晨见着的那一抹晨光还要耀眼,也足够陌生,先前那略有些孩子气和她针锋相对的气势和纨绔不见了,下面的他,才像其他人口中让人胆寒的谢家二公子,冷然,出手利索,让人不敢亲近。
盛愿忍不住喃喃赞叹:“没看出来二少爷这么厉害。”
“是啊,我也没想到他的箭术精进了这么多。”
顿了顿,好似想起什么,谢云笙话里都多了怀念:“当年他还只是个用树枝和皮筋自己做弓的孩子,是我求父亲带着他一起学骑射,可学了足足一月他都还未拉开弓,还险些被赶出谢家,我带着他在后山练习了一日又一日,手都磨出了血泡。那时候我也没想过他会有今日的成就。”
盛愿余光撇见了一旁沉默的谢云笙,方才还含笑的眼睑此时已经一片漠然,目光紧紧黏在围着的人群里,明明话里是认同谢云霆的能力,却看不出一丝喜悦。
“少爷,是你教出二少爷有今日,不高兴么?”
谢云霆被人夸赞,这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谢云笙眼眉转开,落在前方的黑暗中,没有焦距,更像是在定定地恍惚,“高兴?若父亲还在看到这样的他,会自豪吧,从前他就说过,我们两人之间云霆和他年少时当年一模一样,我反而不像。”
虽然不知为什么,但盛愿心里还是跟着一紧。
“早就听闻谢家从老侯爷那就出名的绝技之一,就是这一手射箭的功夫,当年马上直接一箭取了敌军的首级,百人对万人突破重围赢回了边御的城池。”
“谢公子这一手功夫完全承袭了谢老侯爷当年的风采,实在是妙哉妙哉。”
“今年的春日宴如此有新意也都是谢小侯爷的功劳,今早跟着圣上的銮驾,一路上一直听着夸着谢小侯爷,真是年少有为啊。”
谢云霆漆黑的眼眸微微眯起,转身看向方才称呼谢小侯爷的男子,“谢小侯爷?怕你吃醉了酒,说起胡话来了。”
“您这话说的,这天色还早,不才哪能就吃醉了酒。”
面色霎时冷了下来,谢云霆深邃的眸紧紧锁住他:“不是吃醉了酒,怎么连纲常五伦,长幼有序都不明白,还是你张家的规矩和其他人不同,圣上都没定下承袭侯爵的是兄长还是谢某,你倒是先替圣上定好了。这声小侯爷,谢某实在受不起。”
“难道,各位还能拿圣上的主意。”
一早到了这边练习,这些人突然出现搅和了清净,还非要拉上他打着讨教的旗号句句恭维。
其实不过是看着圣上最近多提了他几句,想趁机拉近关系,以便以后利益上好行个方便。
如今说这些恭维谄媚的话语,无端让人生厌,若是被人传到大哥或者府里……
这几日人多口杂,一举一动都可能被有心人瞧见了听见了,拿成话柄。
谢云霆薄唇微启,连鼻息间都溢满了不喜。
一干人面露尴尬,平日一个个巧舌如簧的此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谢云霆丝毫不在意他们如何,抚了抚那一袭鲜红长袍上褶皱,若无其事地摆弄着手上的弓弩。
那张姓的公子是通判家的老末,平日里鲜少和京中的人往来,今日偏就拉扯着谢云霆不放。
自顾自的继续自说自话,丝毫没听出谢云霆话里的意思。
“谢小侯爷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们都是圣上的臣子自然事事都要思虑到前头,谢府的爵位空悬对年一直未定,还不是您为了顾念着谢大公子的身体三番四次的婉拒,但谁人不知,若是一个不能拉弓射箭,骑马杀敌的谢侯,圣上要来又有何用自然不可能再委以重任。所以这爵位非您莫属。”
“这人怎的这么说话,实在是无礼!大少爷你莫要听他胡诌,不过是个贫嘴多舌的。”
盛愿听的真切,气鼓鼓的骂出了声,见前头有人开始回头看向这边,忽而反应过来捂住嘴。
“我还未生气,你气什么?”
谢云笙勾起唇角,温润的笑让人如沐春风。
丝毫没有被人看轻的气恼。
盛愿被这笑恍了眼,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奴婢是见不得其他人胡说,大少爷您这么好的人,顶好的脾气,又生的神仙一样的样貌,府里的人人都尊敬你,说您本事大,下面这些人不懂,是他们的庸俗。”
掰着手指数着谢云笙的种种好处,盛愿心里念着牢记在心的大少爷的病不能动气,一门心思想逗他开心。都没注意到一旁的人目光幽幽落在她眉宇间的认真。
谢云笙抿紧了唇。
“他也没说错,而且他也是说出来了,剩下那些人恐怕都是这么想的。是我这个做大哥的,碍着了云霆的路。”
语气带着轻嘲,可谢云笙却一脸平静,只是握着拐杖的手上凸起的青筋爆露了他心里的情绪。
盛愿替他难过,宽慰起来:“二少爷一定不会这么想的。”
她虽然听着这些话生气,却也相信谢云霆断然不会任由这些人胡说。
谢云笙忽而转过头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轻笑一声,“你这是第二次替云霆说话,盛愿你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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