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婆子以为能吓唬吴笑烟?却不知道这姑娘根本就是从尸体堆里挣出来的性命,尤其因为幼年的经历,让她根本就少了那么一根筋。虽会救柳芽,那也只是因为她力所能及。而人死了,那就是死了,外人说人死了魂还在。可是爹娘死了,没有一个来找她的,干爹刘四也死了,死得那样惨,按理说不是应该化成成厉鬼吗?依旧没有来找她。
吴笑烟将人拾掇好了,又去告知了宋婆子一声,宋婆子只是在房里哼了一声。
吴笑烟在房里,后半夜睡得安安稳稳。
反而是宋婆子,明明早已经反过来倒过去的想好,把自己的罪过摘开了去,到了夜里依旧熟不安稳,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就是柳芽顶着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对着她哀哀哭泣:“宋妈妈,你打得我好疼啊,宋妈妈,我不想死啊……”
一睁眼天已经亮了,但她觉得跟鬼压床似的,全身虚汗,心口发疼,动都动不了……
“砰砰砰!”
“谁--!”几声敲门声,吓得宋婆子的声音已经走了音。
“宋妈妈,是我。”
“谁?!”宋婆子一哆嗦,可算是能动了,匆忙缩到了床里去。
“吴笑烟,我已经领了早饭来,可要给您送进去吗?”
宋婆子这才摸着胸口,缓下一口气来:“进……进来……”她声音又哑又飘,也难为屋外的吴笑烟听清楚了。
等吴笑烟推门进来,阳光也从门外洒进来,宋婆子只觉得胸口更舒畅了。
吴笑烟把篮子里的饭食拿出来,在桌上摆好,一扭头,无意的看了宋婆子一眼,只是一眼,她很快就低下了头。但宋婆子却险些跳起来--太邪乎了!太邪乎了!
其实哪里有什么邪乎,做贼心虚而已。
“走!走!走!快走!”宋婆子高声驱赶,吴笑烟行了个礼,刚要出门。宋婆子却又喊:“等等!”她披头散发从床上下来,穿上鞋子说,“一会和我去大夫那,回房去不要乱跑。”
原本是想着要让柳芽在吴笑烟那里停尸上几天的,但是宋婆子现在哪里还有胆子。只想着尽快报备一声,让柳芽入土为安,不要再来找她了。
吴笑烟为人直接干脆,答应一声,也就回房去了。
宋婆子哪里可能安心吃饭,稍微打理了一下自己,便叫上吴笑烟去了医药供奉的院子。
守门的小童对着吴笑烟没有好脸色,对着宋婆子一样趾高气扬,待听他说院子里死了个人,更是满脸的晦气。
小童进去后叫出来了个老大夫,那大夫身边跟着的不正时昨日被顺才叫去的小大夫吗?
“大郎正要行剪辫礼,大喜的时候,怎么出了这么晦气的事情?”老大夫在门口嘟囔,斜眼看着宋婆子,满脸的鄙夷。
宋婆子用她那样木脸陪着笑,硬挤出几点眼泪:“是那丫头福薄,前两日就已经病歪歪了,这几天更是病得起不来床了,昨天夜里就去了,唉……”
若是后宅的大管事们,自然不用对这些医药供奉陪着脸面,但宋婆子毕竟只是个调、教几岁丫头的仆妇,正儿八经的教养嬷嬷,她都算不上。让宋婆子调、教吴笑烟,旁人都只道世子爷是瞧不上这丫头的。却不知道薛慈轩虽然看重吴笑烟的忠心,却担心她心太大,让这么一个下等仆妇教养她,只是敲打她而已。
虽然薛慈轩要是知道那小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大概会怒不可遏。
但对吴笑烟个人来讲,这番敲打,还是很管用的。
那老大夫才懒得听她多说,四个人匆匆到了小院,老大夫甚至门都没进,只让他那个学徒进去了。
学徒看见吴笑烟的时候,脸色就有些不好,等到了小院更是已经青白了脸。被老大夫吩咐,踌躇了一番:“师父……”
“进去看看,看完了我们快些走!”老大夫不满,看着自己鞋子上的灰,不满意这地方脏了他的鞋。
学徒大夫终于进去了,吴笑烟跟着他,宋婆子在外边继续给老大夫赔笑脸。
进了屋,学徒大夫试试鼻息,摸摸脉,颤声道:“死、死了。”
学徒大夫咽了一口唾沫,一抬头,就看着吴笑烟定定的看着他。
“你!你看我作甚!”
“……”
学徒大夫猛地开始摸索自己身上,几块碎银被他匆匆掏出来,塞进了吴笑烟手里。
“我昨日没来!没来!也没给她开什么药!”原来他是以为吴笑烟要借此勒索他,即便他师父看不上一条贱、奴的性命,可若是知道他未出师前,在没有师父的允许下私自出诊赚钱,那轻则要罚他做苦活,重则是要逐出师门的。
他给银子,吴笑烟就收下。这若是平常人,还要怀疑顺才是不是故意找了个庸医害柳芽,或者顺才和薛禄家的看似亲切,却也只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吴笑烟的想法里,柳芽这事大体还是她自找的,吴笑烟作为和她住得最近的人,能帮的也都帮了,她自己撑不过去,最后丢了性命虽然有些小事变大,可也怨不得旁人。
至于薛禄家的和顺才,按照他们说的,是和爹娘有旧。既然如此,人家对她照顾无论薄厚都是情义,至于照顾得到不到,她没那么大脸要去计较。
见吴笑烟收了银子,学徒大夫稍微放了些心,转身就朝外走。因为学徒大夫太着急,出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师父,人去了。”学徒大夫出门对老大夫说。
老大夫见他满脸虚汗,不由得想:还是年轻,需要历练,不过是见个死人,就吓得满脸是汗,胆子也太小了。可又一想:自家徒弟胆子小也是好事,不会像是其他人的徒弟那样,干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也更听他的话。
老大夫一阵脑补,竟然露出了个和善的笑,拍了两下学徒的肩膀。让心惊肉跳的学徒大夫都不由得生出喜悦来,那惊惧的感觉都淡了一些。
“去处理后事吧。”老大夫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白色的牌子--自然不会是玉石的,只是木头牌子刷了一层白漆,漆料涂抹得还十分不均匀,又年深日久,木茬子都露出来了,还有些不知道什么的黑色污垢。
可拿出了牌子老大夫却又不交给宋婆子,而是一手拎着牌子,另外一只手直接对她伸了出去。
宋婆子将一个早就包好的小白包裹递给了老大夫,接过后,老大夫虽然稍稍有些不满,但还是将小包收下,牌子递出去了。
终于把两个大夫送走了,宋婆子再次让吴笑烟自己回房等着,便又寻了一个方向去了。
吴笑烟前脚回到院子里了,也无事可干,就卷起袖子在院子里打起了拳来。这拳法按照她爹的说法,就是寻常军汉的拳脚把式,吴笑烟却爱练得很,如今爹娘故去,打起拳来爹娘在时的情景顿时越发清晰,吴笑烟也就越发的喜爱,只是到了如今才得了空闲……
一套拳打完,吴笑烟只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汉。院门外边传来了痛哭嘶喊之声,“砰!”一声院门打开,一个满头花白的粗壮婆子冲了进来,直奔柳芽的小院。
后边有些仆妇也一起进来,吴笑烟开始还以为这些人是一处的,结果这些仆妇呼啦啦也挤进小屋,先将之前那粗壮婆子拉了出来,之后两个婆子用一卷草席卷起,抬了出去。任凭粗壮婆子如何哭喊,也挣脱不开另两个婆子的桎梏,只能一步一步的跟在大队人马的后头。
等这些人都走了,宋婆子才回来,一进门就不住的吐着唾沫:“晦气!呸!晦气!吴姑娘,这耽搁了大半天,我们可得把今天没学的补上,我们该学的,是跪!不过,老婆子可不敢受着姑娘的跪,姑娘就对着大门口跪下吧。”
学跪,但宋婆子还是有分寸的,不敢让吴笑烟跪出毛病来。隔一段时间让她站起来走走,可就是这样,等到晌午吴笑烟去拿饭的时候,两条腿也瑟瑟发抖。
大厨房薛禄家的已经听说了柳芽的事,把儿子顺才教训了一番,但顺才要不是老实木讷也不至于在大厨房干现在了。
可柳芽的死真的吓坏了这个少年人,昨日他并非嫌麻烦不去找大夫,实在是那学徒大夫太过能说,他被说着说着,脑子就转不过弯来,带着他去了。
薛禄家的就怕吴笑烟误会,结果看吴笑烟来了,大大方方的对她行礼,叫一声:“婶婶。”一双桃花眼却没有那狐媚子样的轻浮,反而黑白分明清澈透亮,只让人觉得她沉稳大方。
薛禄家的顿时就安下心来,想着:不愧是伯父伯母教导出来的干女儿,虽然这姑娘姿容太差,但是这股子精气神,不是一般的丫头能比的。
“柳芽那事……我们都知道了,姑娘别太朝心里去。”
吴笑烟点点头,同时连声道谢:“婶婶叫我笑烟就好,今天来,还有事要麻烦婶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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