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吴笑烟来说,做仆人虽然辛苦,实际上却简单,只要谨记着不越过那条线,还能有点自由和尊严。
但是现在,薛怀瑞却站在线的那边,用尽了万般法子,把她朝线外拽。
“在我的心里,你不是。”
“但大郎,我只将你当主人,当弟弟。”
“笑烟,我们慢慢来……”还跪在地上的薛怀瑞,伸手去抓吴笑烟的手,但是吴笑烟躲开了。
“大郎啊,你再长大点,就明白了。”吴笑烟苦笑。
明白我的丑陋和低微,明白你自己的俊美和高大。明白你有很多美丽如珍珠的女人可以喜爱,而吴笑烟,只是路边一颗灰暗的石头。
身份和地位的差别,容貌上的距离。在能读书之后,吴笑烟不是没幻想过做黄月英,做钟离春,可她除了貌丑和力气,有什么能与那两位女性相比的呢?她并不因为自己的外在而自轻自贱,她只是……有自知之明。
天上龙的就该和凤凰配,有谁听说过天龙恋乌鸦的?
“笑烟啊,我再长大点,你就明白了。”薛怀瑞用了几乎同样的话语回敬。
吴笑烟以为他很多还不明白,却不知道,就是因为他明白得太多了,才一天比一天对吴笑烟爱意更甚。
一路走来,吴笑烟如母,如姐,偶尔娇痴起来也如妹妹。他们也是朋友,在旁人不知道的时候,她还是他的同窗,老师,学生,甚至谋士。即便算上难产致死的母亲,她也必定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女性,没有之一。
如今,薛怀瑞想要这个最重要更上一层楼,那就是让她成为自己的爱人。
但是从目前看来,要达成这个希望,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过,反正现在他们年岁也不大,日后等两人都齿摇发稀了,他也正好把今日的这些事,都拿出来笑话吴笑烟。
这日一谈,薛怀瑞反而大方了,私下里相处,各种小动作不断。就算是当着旁人的面,薛怀瑞斟茶递水,披衣顺发,更是做得越来越顺手。
博浪轩的人,表面上对此大多是乐见其成的,至于私底下是否有异心,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在生活上尽量与吴笑烟亲密的同时,薛怀瑞也在想尽办法让吴笑烟能够在这个深宅大院里获得一分快乐。
秋收过了,税粮的征收已经完结。按理说,这时候军队训练依然不会紧,因为要不了多久,就要过春节了。可是恰恰相反,因为秋收放假回营的士卒,就再也没被放出去过。士卒自己不知道,都以为是轮到别营的放假,可是上层的将领都明白,这是要打仗了啊。
德王初春的时候来犯,折腾到了秋初,大败亏输而归。
这时候正是德王最虚弱的时候,无论是为了报父丧来犯之仇,还是为了自身着想扩张地盘,这一仗都要打!
“爹。”这一日,商量完了公事,将军们和幕僚们渐渐都退下去了,薛怀瑞笑嘻嘻的凑到了薛慈轩身边。
“嗯?怎么?又看上你爹我的什么好东西了?”薛慈轩已经被这儿子顺走两把剑,三柄刀,还有两匹马了,看薛怀瑞过来他就提高了警惕--虽说是警惕,但薛慈轩却也高兴,毕竟这说明父子感情深厚啊,乾州的下属们也高兴如此。
至于说他没将薛怀瑞封为世子?
一方面是他觉得孩子还小,位置给太高了,对孩子不好,他当初得世子位的时候,也没有薛怀瑞这么小。另外一方面,他自己虽然承袭了国公的位置,可也没搬进表示国公身份地位的承颐阁去,而是要等三年守孝之后。其三,是现在他和内眷们还挤在世子居住的大宅院里,这要是封了薛怀瑞为世子,那就不太方便,对外也不好听了。
最后,毕竟册封世子这事,是他们上表,皇帝下旨的。现在皇帝已经没影了,但没听说过皇帝身死,衍国公府又是世代以忠直著称的。无皇命私封官职爵位这事虽然外边的人已经干得烂了,但薛慈轩还是要保留着一分矜持的。
薛慈轩之前把这些事跟臣属幕僚们说明白了,众人又见这父子俩并无龃龉,感情依旧深厚,最近请封的才渐渐少了。不过,也就是最近几个月的事儿,要是过上一年半载的,这些人大概有得闹腾起来。
“爹,你怎么总这么想我啊?!”
这时候二三没退下的幕僚,听见他父子这般谈话,果然脸上都笑意盈盈的退下去了。
“行了,快说,又看上什么了?”
“爹,我是想,眼看着这世道是越来越乱了,国公府的女眷们,是不是也该适当的练一练弓马?”
“嗯?”薛慈轩挑眉看了看儿子,当即就意识到薛怀瑞这话到底是为了谁了。他这儿子行事颇有主见,薛慈轩不明白,怎么就是在吴笑烟身上,他这么的……
“爹,以后咱们不可能一直在乾州呆着吧?女眷们总也得跟着动的。那到时候怎么办?”
薛慈轩正想对儿子说教一番,可是听他这么一说,倒不由得点头了。除此之外,他想到了薛怀瑞应该是知道,但是没说出口的两点--万一被打到家门口呢?万一有奸细进城呢?
话是说的万一,但是随着乾州也由静变动,加入到争霸的众人当中,这些万一很快就会变成敌人非常想对他们干的事了。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女眷练弓马,多少有点反抗能力,或者至少给她们增强了些逃跑的能力。
“而且,奶奶也喜欢这些事啊。”
薛慈轩点点头,他看着薛怀瑞那期待的样子,那颗慈父心软了一下:“你院子里的人,就由你自己安排吧。”
“谢谢爹!”
看不上吴笑烟归看不上,明面上薛慈轩可不会为了一个女人的事,跟儿子闹出什么矛盾来--他们现在正是柔情蜜意的时候,棒打鸳鸯,反而不美。反正过两年等大郎娶了正妻,见识了什么叫大家闺秀的温婉贤淑,端方秀丽,这感情也就淡下去了。
“夫人,这是文大夫托奴婢交给您的。”
“嗯?”吴笑烟这日刚进了午食,正带着几个大丫鬟给薛怀瑞收拾衣物呢--趁着天气还没全冷的时候,把冬天的衣衫拿出来,那几件大氅裘衣还要拿出去晾晒。小丫鬟琉璃昨天回家里给她爹过寿,刚回来就神神秘秘的给了她一个半尺见方的小木盒子,“你们……”
不用看,吴笑烟都知道里边是什么。这文印老大夫,调胭脂也是一把好手,隔三差五的就给吴笑烟送来。
“夫人,文大夫说,这次都是没有味道的。”
“这事儿传得可真是够快的啊。”吴笑烟一愣,无奈的笑了笑。
“夫人,这事可不是我们几个传出去的啊。”流觞她们在边上听见了,赶忙给自己伸冤。
吴笑烟笑笑:“知道不是你们,放心吧。哎?外边这是怎么了,这么热闹啊?”说话间,院外边闹起来,倒不是吵嚷的那种,像是有人在搬东西。
“笑烟!”没等吴笑烟出去,薛怀瑞就满头大汗的进来了。
“大郎,你这……”
“等会我过来找你,你再出来!”
两句话,吴笑烟刚站起来要去拿布巾给他擦脸,薛怀瑞已经转身跑没影了。留下了吴笑烟和满屋子的丫鬟,一个两个都是一头雾水。
等到外边闹声渐弱,薛怀瑞进来了,拉住吴笑烟的手把她一拽:“来!我们走!”
吴笑烟被拉得身体一歪,和薛怀瑞的肩膀碰在了一起。薛怀瑞心急,一时间没注意到这点,以及拽着吴笑烟朝外边跑。吴笑烟磕磕绊绊的跟上了他的脚步,一时间,到是有了点年少时疯玩疯闹的感觉。
“笑烟!看!”
博浪轩是有自己的小校场的,但在此之前,小校场里也就有两组练力道的石锁,和两个练拳脚的木人而已,这些都是身为女眷的吴笑烟用不了的。但现在,小校场里多了一排靶子,边上还立起来了一个武器架--放满了弓箭的武器架。
“你站这。”薛怀瑞按着她的肩膀,自己转头跑到武器架跟前,挑了一张弓,可是拿起来后他不知道想起来了什么,没跑出两步,转头来就又换了一张。
--全国各地用弓,虽然都说多少多少石(dan四声),但实际上各地的多少石都有不同。比如全国最富庶也是武备最松弛的江南省,有的地方一石才三四斤。那种地方的箭射出去都轻飘飘,把人扎成刺猬都死不了,因为都是皮肉伤。
像是常年不太平的地方,比如乾州,跟狄人互殴已经是常态了,那一石弓则是足足的五十斤。精锐士卒都能开一石弓,将领更是两石弓以上。
薛怀瑞刚拿的是三石弓,可是想起来了吴笑烟的巨力,就又换了一张六石弓。
这张六石弓,其实根本就是拿过来摆设的。因为这弓太漂亮了,通体赤红,弓身为双凤图案,凤口上下衔住弓弦,凤尾彼此纠缠形成握手。但这弓的外表太女气,且根本没人能拉开,便一直放在公府的库房里落灰,直到今天,薛怀瑞把它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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