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恬摇了摇头,她叹道:“大人为的是我,若是我走了,那旁人都走不了了。我是心甘情愿留在此处的。”
她这么一说,县令的表情总算好看了一些。
事到如今,他不在乎诡秘的心思被当众揭穿。
那又如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姜恬长成这副模样,惹来几个男子争抢,不过是风月雅事而已。
待他把她娶回去,旁人看他对她一往情深,今日之事,就自然而然被盖下去了。
此刻,他只在乎姜恬。
“既然你如此识相,那就乖乖跟我去成亲吧。你放心,本官不会亏待你,路哥儿也会视你如生母。”
他的语气和缓,仿佛是个体贴的如意郎君。
可惜,无人回他的话。
在他的注视下,姜恬缓缓从宽大的衣袖中,拿出了一把刀面雪亮、闪着寒光的匕首。
跟随在县令旁边的衙役们,下意识都掏出了刀。
县令可是他们的父母官,容不得一点闪失。
县令的眼神变了:“你要杀我?”
然而,他的话音还没落下,就看到姜恬把那把刀抵在了自己的脸上。
“大人说笑了,我不过一介草民,怎敢伤害您?”姜恬嘴角微微勾起,“我知道大人娶我,不过是喜欢我这张脸,今日既然大家都在,那就请诸位给我做个见证。”
“这张脸给我带来了灾殃,那我便就舍了这副相貌。”
姜恬说起话来,依旧细声细语,可她话语里的意思,让许多妇人的眼中流露出了不忍。
她们也是女子,自然知道这世道女子生存多么艰难。
姜老板嫁给县令大人,若是两情相悦,那自然是一桩美谈。
可人家本就不愿,拼着毁容也要让县令断了念想,该是多大的决心。
有一些人已经议论起来了。
而县令,他也没想到,姜恬决绝至此。
他自问对她不薄,她竟一点都不在意他!
“你宁愿把自己的脸毁了,也不愿嫁我?”
姜恬坦然点头:“大人是人中龙凤,本该寻个良配,我并不是。”
然而,她的话县令已经听不进去了。
伤心失意下的他,冷冷看着姜恬:“你真敢刺下去吗?你自己开着药堂,懂得医理,应当知道,若是这一刀下去,我不找人给你治,说不定你整条命都要赔进去。”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适合你。”
姜恬不说话,但她还在看他。
县令以为他的威胁她听进去了,深吸了一口气:“放下匕首,我们照常成亲,你这次任性我忍了。”
姜恬摇了摇头,脸上还带着一丝无奈:“大人,你可真是太不了解我了……”
这话一出来,县令骤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紧接着,他就看到姜恬高高扬起了匕首,朝着自己的脸顺势划下去,看匕首的走向,她整张脸都要毁掉!
“拦住她!”县令失声喊道!
而,说时迟,那时快!
一枚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石子精准打在了匕首上!
姜恬的手一歪,匕首当即飞出去,落到了一旁。
县令的脸上露出了喜色。
然而,他的笑还没有完全展露,突然间一个人影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连那个人的面容都没看清,就被对方一脚踹到了胸口上!
县令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整整飞出了三丈远,一口鲜血吐在了胸襟上,一时间分不清是喜袍红还是他的血红了。
变故来得太过于突然,护着县令的衙役们连刀都没拔出来,县令就受了重伤。
“你……你是谁?”
等到那个人一抬头,县令如同见到了阎王一般,整个人牙齿打颤,脸色发白,竟是活生生吓到眼睛发直,呆若木鸡。
“皇……皇上?!”
县令是进士,当年他的名次考得不错,参加了殿试,自然见过轩辕夜。
当他这句话脱口而出时,明明四周有无数人,所有人却在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什么?皇上?!
反应过来的县令连滚带爬,疯狂磕头:“微,微臣拜见皇上!”
轩辕夜没有理会他,他只是一步步朝着孤身站在那里的姜恬走去。
三年了,他已然三年没有见过她了。
三年里,他有时恨她恨到恨不得跟她一同归去,去阴曹地府,问问她为何如此心狠。
有时又在酒中肝肠寸断,期盼着时光倒流,两人能再续前缘。
他本来不敬鬼神,不信什么业果轮回,可如今御书房中的经书,不知道攒了多少卷。
多少个日日夜夜,他想她,却又不得见。
轩辕夜的眼神中布满了红血丝,几乎看不见眼白。
手被他硬生生攥得青筋暴突。
这是他唯一动心的女子,他曾以为两人要上穷碧落下黄泉,永不相见,可女子如今好端端站在他的面前。
还是那一双如水般的杏眸,还是那熟悉的情态,甚至连行礼的姿势,也与他午夜梦回时见到的一模一样。
“拜见皇上。”
声音也是。
眼眶酸涩,轩辕夜几乎站不住了。
他的嘴唇紧抿着,盯着姜恬。
过了半晌,轩辕夜微微闭了闭眼,把眼底的泪意遮住。
他没有说什么,牵着姜恬的手,二话不说把她拽进了宅子中的某间房内。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挡住了外面的是是非非。
两个人的互动,落入了围观者的眼中。
县令本就受了重伤,脸色白得比鬼还要难看,如今看出了姜恬和轩辕夜之间的关系,又想起自己还打算强娶姜恬……一刹那,他的心神俱惊,又一口鲜红的血从他的嘴中喷涌,紧接着他就不省人事了。
可没人敢把他带去治病。
在场所有人乖乖跪在那里,无人敢起身。
县令极度惊惧,他们就不震惊吗?
姜老板,皇上,两个毫无半点关联的人,竟是……竟是这般关系!
而室内,轩辕夜久久无言。
他攥着姜恬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比起他隐忍的疯狂和激动,姜恬显得平淡宁和许多。
“皇上,你握疼我了。”
一句话,轩辕夜好像受了惊似的,连忙把她松开。
他不敢再伤她了。
明明三年未曾见过一面,姜恬的语气却丝毫没有任何的滞涩之感。
恍若两个人昨日才刚刚见过。
良久,轩辕夜一字一句地艰涩开口:“你……这几年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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