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霆的脑子嗡嗡作响。
其实姜恬的这个决定,本就是情理之中,并不会让人觉得多么吃惊。
原本她来到京城,不过就是为了陪着自己的夫君。
既然颜景安已然走了,她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必要了。
可是江霆心中有一阵莫名的心慌。
她要走了……
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就要离开这里了。
这是一件好事。
没人会喜欢看君主跟臣子之妻搞在一起,虽然古往今来不少皇帝做过类似的荒唐事。
可江霆一直都恪守规矩。
纵然他自己也感受到了,他对于姜恬,有种莫名的情愫。
从第一眼遇见,这种情愫就在他的心头埋下了种子。
他以为压抑过后,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过去了这么久,他却不能够再自欺欺人。
那种莫名的感情,一直藏于他的心中,从未消散过。
可他什么都不能做……不敢做。
想了很久,江霆还是去了姜恬的住处。
她仍旧住在那个小院子里。
江霆的目光掠过整个院子,一切都没有变。
唯独少了一个人。
见到江霆,姜恬并不吃惊。
她看上去苍白消瘦,幸好眼神中已经慢慢有了光亮。
“拜见皇上。”
让她起身,江霆看着她,开口问道:“……你要走?”
姜恬轻笑着点头:“我来京城,是为了我的夫君,他走了,我留在这也没什么意思。”
“那你要去何处?”
“没有来京城之前,我与夫君四处游历,我们曾经去过了不少地方,但也有许多地方未曾涉足过。我想,我应当完成他的心愿,替他走遍这大好河山。”
姜恬嘴角带着笑意,可她跟颜景安还在时,已经完全不同了。
她仿佛遭受了重创,表面没有损伤,内里早已被粉身碎骨。
她的气质也与之前有了极大的改变,那种淡淡的悲意,从颜景安离世开始,再也没有离开过她。
江霆想起之前,他收到了宇文卓的诸多书信,都在说姜恬的憔悴,他心中不免担忧,就曾找太医问过。
太医说她这是郁症的症状,或许出去散散心,对她有好处。
“……好,那便祝你一路顺风。”
宇文卓在一旁说:“皇上,我想陪着她,路上太多的惊险,她一个弱女子,总会有太多的不便。”
江霆还没有开口,姜恬先拒绝了:“不必了,你还有自己的前途,我只想单独走走。”
宇文卓的表情十分复杂。
他紧紧盯着姜恬。
姜恬刻意避过了他的目光。
有时候,帝王的敏锐会给他们带来非凡的好处。
可此刻,江霆宁愿看不懂他们两人互动之间的深意。
宇文卓果然还是没有藏住自己的心思。
他身边有那么多的友人,友人也并非都没有娶妻,唯独姜恬,获得了他的另眼相待。
很早之前,江霆就看出来了,宇文卓对姜恬的关注,早已超过了普通人相处之间的界限。
那时还有颜景安在,宇文卓或许还没有认清内心。
如今,他应该是认清楚了。
不得不说,江霆的判断丝毫无误。
宇文卓之前从未意识到过,他对姜恬有着异样的情感。
对他而言,她就是好友之妻,需要细心去照顾的人。
可是,连他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目光越来越频繁地停驻在她的身上。
她的一颦一笑,宇文卓都不自觉地用目光去追寻。
有一日,他看到颜兄用一种难以形容的深情之态望着自己的妻子,仿佛天下只有她一个人。
宇文卓心里猛地一惊。
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也下意识那般专注地看着她。
可姜恬从来没有看到过他。
他认清了自己的心,当天就蒙头喝了酒,睡了一觉。
他只能选择隐藏。
可显然他的隐藏并没有什么效果。
从姜恬拒绝他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了。
姜恬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只是没有点破,给他们互相留了体面。
宇文卓的嘴唇颤了颤,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
他比谁都要清楚,姜恬多爱颜兄。
如今颜兄又是新丧。
她当然不允许他陪伴着她,可是她孤身一人,他实在不放心。
“颜兄曾经拜托过我保护你的安全。我安排了几个暗卫在暗处保护你,若是你想周游天下,他们也会陪着你一同。你放心,他们轻易不会干涉你,只会在你有危险的时候出现。这是颜兄的心意,愿你不要拒绝。”
江霆提到了颜景安,姜恬的表情果然有变化。
她的眼睛微微有些发红,沉默良久,她才道:“多谢您。”
“往后,你还会回来吗?”
宇文卓忍不住问她。
姜恬看了看她所处的地方,目光有些悠远:“或许不会了。”
这里是她的伤心地,她在这里失去了此生最爱的人。
回来又能如何?
还不如远走,离开这个令她心碎之处。
听到了她的回答,宇文卓的目光慢慢黯淡了。
江霆在姜恬低头时,静静地看了她一眼。
她不会关心她身边有几个男人,她最爱的那个人已经逝去了。
既然说好了,姜恬就没有耽误,三日后,她就离开了京城。
她走的时候,宇文卓和江霆不约而同都选择了为她送行。
只是一人在明处,一人在暗处。
江霆看着马车远去,拳头握紧又松开。
他是一国之君,天下都是他的,可人心不是。
他当然可以将姜恬强留下,甚至让她被迫臣服。
可那是他想要的吗?
若真要如此,终其一生,他也不可能再得到她的心。
心脏处传来痛楚。
或许放她走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样,他不过是放弃了一个心动的女子。
但他对得起姜恬,她不会痛恨他;他对得起颜景安,他没有辜负他的嘱托,放了姜恬自由。
在姜恬临走之前,江霆单独跟她讲过了。
“颜兄曾经托付过我,他想让你知晓,若是你往后找到了有情人,大可以再嫁,美满一生。”
他的话显然没有让姜恬有什么反应。
她只是低低地笑了笑,眉眼之间的伤意没有减少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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