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下来,钱亦文暗自庆幸。
如果不是四叔那被破成零钱的两张大团结,肯定是坚持不下来的。
等到最后一个人美滋滋地拿着钱走的时候,英子一清点,就剩下了两块多。
好悬!
看着满院子的根条,钱亦文心里美滋滋的。
第一天收上来的柴胡、苦参和桔梗,有些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这些带点木质的根,本来就没啥水分。
春风一抽,干得更快。
再加上钱亦文又都是搭架晒的,翻动得再勤点,拿手一搓,掉下来的灰儿,苦得直呛嗓子。
饭做好了,英子叫了几声,不见钱亦文应答。
牵着儿子出来看时,见他正蹲在那里,把那些干透了的苦参按大小分堆呢。
“先别分了,洗手吃饭吧。”英子一边留意着钱亦文手上的动作,一边说道。
“你先吃吧,我今天得把这些分好级,明天早点送去。不然,明天的资金链就断了……”
“资金链?”英子嘟囔了一句。
钱亦文见英子疑惑,知道自己这句话是超纲了……
“钱串子……我说钱串子……”钱亦文解释道。
“那……我帮你?”英子又问。
钱亦文抹了把汗,说道:“这活儿得大哈腰,你这身子不行。也用不多一会儿,你带儿子先去吃吧。”
儿子从背后一扑,趴在了他的背上,在他脖梗子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吹得一阵发痒。
钱亦文一缩脖,把儿子揽进怀里,笑呵呵地说:“乖,跟妈妈去吃饭饭……”
儿子还以为爸爸要和他玩,踩着他的脚面子就爬了上来。
“要……骑梗梗(一种年幼者骑在年长者脖子上的游戏)……”
钱亦文赶紧低下头来,乖乖地任着儿子爬了上去。
重生一回,尊重妇女儿童意愿,是他的行为准则。
“把住了啊……告诉你,掉下来我可不管!”
儿子被他一吓,两手环抱住他的头,一缕头发死死拽住,薅得钱亦文直劲儿呲牙咧嘴。
“快下来,你爸没法干活了。”英子走上前来,往下哄钱多。
这一拉扯,衬衫上的一颗扣子“啵”的一声,弹飞了一个。
钱亦文一抬头,刚好看见圆滚滚的肚皮贴了上来。
钱亦文丝毫没有犹豫,一把抱住英子,一张嘴贴了上去。
突然间的动作,显然让英子受了惊!
突然间脑子短路似地僵在那里,不会动了。
这一幕,活脱脱的行为艺术……
过了几秒,英子才醒过神来,一边往外推他的脑袋,一边小声说:“干啥呀!快撒开,让人看见咋整?”
钱亦文晃晃脑袋,表示着拒不服从。
一双手,又箍紧了些。
嘴里“呜啦呜啦”地发出他自己都听不懂的单音节,整个人就靠着嘴巴的这点吸力,吊在那里不肯离开。
“哎呀……细痒……细痒……”英子在钱亦文脑袋上使劲捶了两下,依然没有效果。
“四叔四婶,你们咋来了呢?”英子急中生智,喊了一嗓子。
钱亦文被吓得赶紧松了口。
这一幕行为艺术要是让倔四叔给看着了,背地里指定又得骂他老钱家的小子没种了。
最关键的是,不能让四婶看见……
钱亦文四处张望,哪里来的四叔?哪里来的四婶?
嘿嘿,这还是个会兵法的媳妇儿……
英子喘着粗气,总算是挣脱了钱亦文,红着脸别过身去,找那颗扣子。
钱亦文看着媳妇儿肚皮上闪着晶光的红印子,抿抿嘴唇,又开始往下哄儿子。
只是,好不容易爬上来的钱多,哪肯撒手?
钱亦文灵机一动,拿起一根粗大的苦参条子,往上一举,说道:“儿子饿了吧,来,先吃一口……”
这一招果然奏效,儿子一边跐溜跐溜蛇一样地从他背上退着,一边嚷嚷着:“爸爸坏……坏……”
这东西,真的味道奇苦。具杀虫效果,服用多了,催吐……不信你就试试
钱亦文哈哈大笑起来,美滋滋地接着干他的活。
英子观察了一下,见钱亦文正把那些粗壮些、没干透的往出挑。
便回身拿了根扁担,把那些干透了的往他身边扒拉。
钱亦文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边把英子往屋里推,一边说道:“你瞅你,像给我指明路似的,我可不敢用你……”
英子无奈,只好回屋了。
坐在炕上才寻思过味儿来。
指明路?你这是骂谁呢?
<指明路:年长者去世时,儿子拿着扁担指向西南,口中碎碎念:爹(妈)呀,你往那边走,前方500米,上高架……>
等到钱亦文装好了两麻袋,天也黑透了。
刚把麻袋绑好,恍惚间,门外的黑影又出现了。
那弓成虾米一样的腰,他一眼就认出是谁了。
这一次,钱亦文没声张,故意磨磨蹭蹭地一点一点往门口挪着。
确认了准是三弯子没跑了,他突然端起大门旁的半簸箕灰来,快跑几步,瞅准了,猛劲儿扬了出去。
“哎呀我操……眼睛……咳咳……咳……”
三弯子猫着腰,一边划拉着脑袋上的灰,一边跑了出来。
小风一吹,腾云驾雾似的,很是精神。
“呀!这不是三哥吗?这么晚了不睡觉,你这是玩啥呢?”
“你瞎呀!没看着人吗?”
“你看你这话说的,要是看着了,我能瞪眼睛往你身上扬吗?”
钱亦文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操起一根柳条子,帮他抽打起来。
“三哥,你咋还猫我家灰堆后边了呢?”
三弯子本来就呛得鼻涕眼泪一大把,又被这一顿大柳条子抽得火辣辣地疼。
现在又听钱亦文说起了风凉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只是,钱亦文说的也没错,那确实是人家的灰堆。
“我……我撒泡尿,不行吗?”情急之下,只能给自己的行为找个理由。
钱亦文不慌不忙地扔了柳条,问道:“三哥,你这病得治啊!”
“咋啦?”
“我看你都在那儿站了足有半拉点儿了,也没拉拉出一滴答来,怕是病得不轻啊……”
三弯子憋气又窝火。
明明刚才你还说没看见人,咋这会儿又说我在那站了半个钟头?
只是,这话还真没法掰扯,说多了,准得把自己套进去。
两个人吵吵闹闹的,把英子给惊动了。
“这是咋啦?”看见三弯子的一身灰,英子吃惊地问。
“三哥尿急,呲咱们家的墙根子。我没看见,扬了他一身灰。”钱亦文的脸上带着歉意,腔调中却透着得意。
英子一看三弯子满头满脸的灰土,心里有点不落忍了,对三弯子说道:“进屋里洗一把吧……”
三弯子刚要说话,钱亦文眼珠一转,又来嗑了:“三哥憋半天了,你别耽误了人家事儿,整出大病来,你给治咋地?”
说罢,扶着英子就回去了。
身后,三弯子气得直跺脚。
这一跺,头发丝儿里藏着的那点灰,又扑簌簌直落下来,呛得他一边往家跑,一边直劲儿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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