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掏了十块钱,递给了钱亦文,接着扒拉锅里的肉片子。
“他说要,你就给他啦?咋都不问问他要钱干啥?”纪兰凤一边烧火,一边诧异地问道。
“妈,挺大个人了,这点儿事不用经管。再说,我一个媳妇儿,要是说多了,好像信不着他似的。”
纪兰凤寻思了一下,搁从前,可不是这样。
哪怕是要一块钱,两口子指不定得在炕上呼哧带喘地干成啥样呢……
纪兰凤叮嘱道:“依我看,你还是把紧点,这钱最好别到他手。真要是又下场了,玩儿恋了,你可就拽不回来了。”
“妈,现在这个家里,一分钱都得从他手里过一遍,他拽出几张去,咱们谁能知道啊?还不如就相信他一回。”
“倒也是这么个理儿……这可咋整……”
纪兰凤瞅了瞅锅里,犹豫了一下说道:“英子,这老多肉,你多扒拉一会儿,把油撇(一声)出来点儿……”
“嗯……”
钱亦文倒背着手,走在三合堡的正街上。
手里,一个二斤半的大肚儿玻璃瓶子,有节奏地和屁股蛋子轻轻撞击着。
这玩意儿,在那年月可不是一次性用品,得经管好了,打了还得去另买一个……
这感觉,恍如当年给父亲去打酒时一样,手里攥着一块钱,心里惦记着剩下的几分钱该买点啥。
山乡的小风一吹,神清气爽……
纵然偶尔夹杂进一点猪圈的味道,也一点不影响空气质量!
路过刘忠家大门口,钱亦文放缓了脚步。
这三间一面青(正面贴砖)的砖房,正是他原来的家。
出事以后,急用钱,被刘忠捡了便宜。
后来,成了三弯子刘宝柱的婚房。
放眼望去,院子里一群人围成一圈,在那儿指指点点的,不知说着什么。
钱亦文正琢磨着,有两个人从身边走过。
其中一人说道:“这可真是想钱想疯了!猪肉才一块七八一斤,他一个倒架子牛,还卖两块钱一斤?”
“可不咋地。我听说,这牛去年冬天到他们家以后,就没正经吃过草,瘦得跟个刀郎儿(螳螂)似的。
“那点碎肉,都是从骨头上硬刮下来的,那肉指定得发柴,能好吃?”另一个人说道。
“嘿嘿……这牛要是没点老病根儿,人家能那么便宜卖给他?”
“头年这两头牛牵回来的时候,那家伙把他给得瑟的,满大街吵吵,说又捡了个大便宜。这回好,砸手里了。”
“活他妈该!”
……
倒架子牛?不吃草?
钱亦文心头一动。
纵然万般不情愿看到刘忠和三弯子那副官与官二代的嘴脸,钱亦文还是压了压心火,溜溜达达走进了院子。
钱亦文笑着打了声招呼:“刘叔,杀牛啦?”
“啊……”刘忠抬眼一看,见是钱亦文,又低下头去,一把尖刀恨不得把牛肋巴骨刮出火星子来。
“这肉咋卖的?”
钱亦文问的是肉,眼睛却盯着牛屁股后头刚掏出没一会儿的下水。
一副瘤胃,连着心肝,瘪瘪瞎瞎地堆在一个破麻袋片子上。
“两块钱一斤,不赊账……”刘忠说道。
钱亦文眼瞅着有人拎了一块肉,屁都没放一个,抬脚就走了。
这他妈哪是不赊账,这不就是说给我听的吗?
窗台上摆着的,不是账本,是你们老刘家家谱吗?
你当我这眼睛是乒乓球吗?
不能动气!不能动气!不能动气!
钱亦文告诫自己。
气不顺,财运就不旺……
“现钱啊,没事。那我来二斤吧。”钱亦文说道。
“二斤?”刘忠停了手里的剔骨动作,扒拉着一堆碎肉,问道,“要哪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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