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轻薄如纸的干豆腐,突然间就不香了。
这个豆腐匠子,别再因为点蝇头小利,破坏了我的计划,那影响可就大了。
挣多挣少不说,第一个回合就让齐大熊……不是,就让李长丰瞧不起,以后那些更大的事儿,咋还好意思开口了?
李长丰是啥人,他又不是不知道。
你有能耐,他能把你供他们家那块板儿上;他要是瞧不起你,他那小话儿,都能磕打死你。
这可不行!必须得有点动作了!
一卷豆腐吃完,钱亦文已经理清了思路,站起身来,向豆腐匠走去。
不想,却被院外走进来的一个老头儿给抢了镜。
老头儿倒背着手,旁若无人地从钱亦文身边晃过,瞅了一眼地上堆的药材,哼了一声,腔调中满是鄙夷。
“呀,二山神也来凑热闹来了?你咋没采点来卖呢?”人群中,有小青年儿和老头儿搭话。
二山神?钱亦文的耳朵支楞了起来。
这段传奇,原来就藏在离家这么近的地方!
“这些玩意儿,能值几个钱……”老头儿半闭着眼睛,右手上的一根烟卷儿,有节奏地在左手大拇指上礅着。
小年青儿说道:“在二山神眼里,那倒是不值几个钱。可是,这几年也没见你拿回来一个棒槌。”
“哼……”老头儿说道,“满洲国那咱儿,我单棍撮,四方顶上抬出来的五批叶,换了八垧地。杀猪吃喜儿的时候,差点没把你爷爷给撑死!”
听起来像是黑话一样,但钱亦文听得懂。
单棍撮,是说他一个钻进了狼虫虎豹出没的大山;五匹叶,是一根罕见的老山参?
这胆色!这概率!就和光腚买彩票,还中了特等奖,一样儿一样儿的……
小年青儿一听,老头儿连他家上三辈都给数落了,当然不服气。
于是,嘟囔了一句:“那么有能耐,咋还吃五保……”
老头儿叹了口气说道:“好汉不提当年勇……”
老头儿的话里,满含着凄凉,可钱亦文分明看到老头儿的眼里有几丝得意。
钱亦文断定这老头儿没说实话,忍不住上前搭话:“大爷,听这话头儿,年轻时候是放山的好把式啊!”
老头儿斜眼看了看钱亦文,说道:“老老年儿的事儿喽,如今晚儿,哪敢再提?”
一边说,一边径自走了。
看着老头儿的背影,钱亦文愣了半晌。
钱亦文把豆腐匠拉到一边,说道:“李哥,你问问熟人,这老头儿是谁,他刚才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豆腐匠一指老头儿的背影:“你说他?”
“嗯……”
“真的,那错不了。当年,为了能跟他一起进山,我老丈人从过年就开始溜须……”
“过年就开始送?是送到谷雨还是白露?”
“啊……”豆腐匠突然愣住了,“你咋知道他谷雨、白露趟草(进山)的?”
钱亦文尴尬一笑:“我猜的。用根子的药,哪有夏天采的。”
豆腐匠子接着说道:“你听人家那名儿——二山神!想当年那可是边外参把头里排第二的人物呢。”
“那排第一的是谁呢?”钱亦文问道。
“排第一的,是他的大哥。”
“大山神?”
“可惜呀,摔死了……”
钱亦文直勾勾地盯着豆腐匠:“咋还摔死了呢?”
尽管这故事他已不止一次听过,但他还想再听一遍,由自己身边的人说给他听。
豆腐匠往远处一指,说道:“你看那儿……”
钱亦文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是一座光秃秃的大顶子。
“从那上边掉下来的?”钱亦文顿感周身一紧。
从那么高、那么陡的山上掉下来,铁定是得粉末性骨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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