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再次在楼下停下时,周然冉倒是很自觉的解开了安全带,然后下了车。
夏裴知也跟着下了车,走到她面前,双手握住她的手,“然冉,有件事想让你做。”
夏裴知开口的时候,看着周然冉的眼睛。
周然冉也很认真的迎着他的目光,等待着他将话说下去。
“他们家里还有个老人,你能上去陪她会儿吗?”
周然冉睁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夏裴知抬手捧上她的脸,语气更柔和了几分,“他们家里比较特殊,两口子年纪很大了,刚才那个是他儿子,光棍一个,我等一下给他们送东西过去,我想在那等等。”
夏裴知说这话的时候,摸了摸周然冉的脑袋,然后又笑了笑,笑得有些无奈和苦涩。
“我怕他没钱,就放弃了。”
夏裴知现在也不是完全没有闲钱,能帮就帮,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
更何况,他一直觉得自己的亲人应该是真的治无可治了,已经完全无能为力了才应该放弃。当然了,这个世界从来不会如所有人想象当中那样美好,不是说人冷漠,而是有时候本身的物质条件不由得人做那么多的选择。
即使今天人家告诉你可以治,可是你拿不出那个钱,除了放弃,你还能怎么样,这就是现实。
周然冉看着夏裴知,低声开了口,“我有钱。”
听周然冉这话,夏裴知笑了笑,这一次笑容倒是更加灿烂了几分,而且带着些许的欣慰。
“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今天就在这好好待着,我不会回来太晚的。”
周然冉乖顺点头,这一晚上其实给她的冲击力挺大的,之前在拳场里的那些血腥还没从她的脑海里散去,现在现实的无奈又摆在她的面前。
她如果试着带入自己,其实确实挺无奈的。
她以前总是说,钱是最没有用的东西,至少她每次生气的时候,都是这么跟周震庭说的。
但实际上,只有真正不缺钱的人,才会觉得钱是没有用的。
夏裴知牵着周然冉往上走,从夏裴知的门口还要往上两层。
真到门口停下脚步的时候,周然冉有些诧异的看向夏裴知,“他们住这么高吗?”
老楼没有电梯,就夏裴知住的那几层,周然冉都觉得有时候走的脚累,想到这户里面住着的还有两位老人,她觉得些不可思议。
“他们也不是生来就这么老的”,夏裴知看着她,颇有些无奈的回了这话,“更何况,高的楼层价格更便宜。”
周然冉点头,没再多问,难怪她也来过这里不少次了,一直没见到过,这么高的离谱,年纪大了确实已经不方便出门了。
夏裴知抬手敲门的时候,周然冉握着夏裴知的一边手,握的还挺紧的。
夏裴知垂眸看她,周然冉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我有点紧张。”
夏裴知也捏了捏她的手,笑了笑,目光相对之间有一种无声的安抚。
门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老奶奶。
夏裴知给老人家做了介绍,但估计她听的不是特别清楚,一直都只是很客套的点头罢了。
夏裴知也没有再说更多,赶紧自己就进去帮他们收拾了些衣服。
老奶奶给周然冉倒了杯水,周然冉接过水杯的时候还能看到老人家抖动着的手,虽然此刻她脸上带着笑意,是在招呼客人,但是那笑意下其实还藏着说不定的委屈和担忧和慌张。
毕竟她老伴不舒服才去了医院。
周然冉握着水杯,然后垂眸看着面前的这个老人。
其实说来可能有些可笑,周然冉是第一次这么真实,这么近距离的看到一个老人。
在她所有认识的人里面,她大伯父算是年纪比较长的,但因为有钱,保养的好,身体也算健康,所以看起来其实还是挺硬朗的。
再来的话,张妈年纪也有五十了,但因为一直生活在一起,也没能感觉得到她特别大的变化。
现在是周然冉第一次真实的面对这么大年纪的老人,她的脸上皱纹特别明显,而且又黑又瘦,手也很老,而且还有茧,甚至指甲缝里还是黑的。
她第一次直观的能闻到属于老人身上的那股味道。
“谢谢”,周然冉还是很温柔的道了谢。
老人家的目光并没有看着她,眼神一直盯着门口的方向。
周然冉是在好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她在等待什么。
可能从老人家的视角里,这并不是一次出门,一次回家,对她来说,对于他们这个年纪来说,任何一次不舒服,离开了家门,都可能是最后一次,都可能不会再活着回来了。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周然冉的心脏有些许的酸涩。
她低头喝了口水,鼻尖有些发酸,却又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自己内心里的那股难受。
夏裴知很快收拾了东西出来,手里拿了一个黑色的背包。
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加大了几分,“奶奶,我给爷爷他们送东西去医院,你在家里好好休息。”
老奶奶依旧只是点头,可能还是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夏裴知抬脚走向他们,无声的握了握周然冉的手,然后又再次开口,“奶奶,她在家里陪你,我去去就回来。”
夏裴知在抬脚离开之前,又看了周然冉一眼。
周然冉没说话,但是朝他很坚定的点了点头。
周然冉亲自把夏裴知送到门口。
“放心,我就在这陪着她”,将夏裴知送出门外的时候,周然冉开口说了这话。
夏裴知看着她,其实内心里也有不舍和担忧,但这个节骨眼上,好像也没有其他的办法,而且他相信周然冉可以做到。
夏裴知在抬脚离开之前,拥抱了一下周然冉。
周然冉拍拍他后背,自己很乖的后退了一步,然后目送着夏裴知的身影消失。
再一次返回屋里的时候,老奶奶坐在沙发上,在那里掉眼泪。
周然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一步步走过去,然后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老人家抬眸看她,泪眼婆娑,问她,“他还能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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