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不服气,可是风重华到底还是正正经地跟着老夫子学起了棋艺。
这个老夫子姓唐,虽是开棋室的,却时常出入王候家,也教后宅的夫人小姐们制棋。
而且,他不仅下得一手好棋,琴艺更是高超。
风重华自从得了他,如获至宝。
前世,她十岁丧母,二十岁出嫁,这十年就在安陆伯府蹉跎了。出嫁之后,虽是银子随便她花,可总不能像小姑娘似的去学琴棋书画。
所以这些东西,她虽然都懂一些,却都只是皮毛。
这会有人教她,而且还不花银子。
何乐而不为?
再加上韩辰自下了一盘棋后就又悄无声息了,她欢喜还来不及。
唐夫子每隔十天来一次,每次呆三天,除了考较她的棋艺外还要教她琴艺。
处得时日久了,唐夫子对她说话也随便起来。
说她除了那一笔颜体,就再无可取之处。
对此,风重华深为同意。
这一笔颜体还是临摹长公主的经书才学会,要不然她上哪里学去?
可是,隔了几天又有一辆马车停在了山庄门外。
一个名叫良玉的丫鬟提着行李站在了风重华面前。
“启禀县君,婢子名唤良玉,是来侍候县君的。”
风重华顿时噎住,不知如何回答。
送了唐夫子又送丫鬟,到底想怎样?
倒是许嬷嬷多了一个心眼,偷偷说道:“八成是刚从宫里出来的。”
风重华撇嘴,却到底还是把良玉收下了。按着悯月等人的月例,做了一等大丫鬟。
这样,她身边又有了四个丫鬟:悯月、射月、惜花、良玉。
以前那个小可儿,在去年琼珠一家去洛阳上任时,她送给了琼珠。
良玉来了之后,颇有些无所事事。
风重华的规矩和礼仪是极好的,并不需要她多加教导管束,而且悯月等人将屋里的事情也安排得特别妥帖。
可她不焦不躁,悯月吩咐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没半句怨言。
不过三五天工夫,就与悯月等人说笑起来。
风重华不由得佩服。
可她也更加疑惑,韩辰到底要做什么?
怎么总觉得这像是在养外室?
而她,就是被韩辰所养的金丝雀儿。
等到六月中旬,周太太领着裁缝来给她做夏衫,她就将事情偷偷告诉给了周太太。
周太太顿时大惊失色,一巴掌拍到风重华背上。
“糊涂,这样的事情怎不早早和我说?”
风重华抬眸,望着舅母那惊怒交加的神色,声音不由自主变得委屈:“重华这不是害怕吗?”
“害怕?害怕就置你的名声于不顾了?”周太太又是气又是怒,恨不得将面前的人暴打一顿。
“那汉王世子能是好相与的?你怎么就与他扯上关系了?”
“现在袁皇后有意将她侄女许给汉王世子,这件事情京中都传遍了。若是此事成真,你算是什么身份?”
“你这糊涂孩子!”周太太说着,又用力拧了风重华一下。
风重华的眼泪顿时疼得落了下来。
一见到她哭了,周太太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连哄带骂的劝了半天,这才让她止住泪。
“你且先别急,”周太太看了看站在门外规规矩矩的良玉,“此事,我还得回去和你舅舅商议。”
风重华不由就弯了唇角。
周太太想了想后,道:“依我之见,那汉王世子多半是瞧你孤苦无依,心存戏弄之意。”说到这里,见到风重华嘟起嘴,忙又改了口,“可纵他有三四分真心,你们年龄可相差着。而且,他乃陛下亲侄,将来的王妃定是从大臣里挑选。”言下之意便是说风慎现在无官无职,只怕风重华根本排不上号。
“难道,你将来要去做小吗?”周太太想了想,终是说了句狠话,“你若是去做小,可别怪我从此以后不让你登舅舅家门。”
“我们周家从祖上起,就没出过妾室。你舅舅家更是一门清白,若是在你这里出了差错,休怪我不认你。”
“舅母,重华不会的。”见到周太太真生了气,风重华连忙正色保证。
周太太这才放了心,可她到底还是将良玉叫到自己屋里服侍。
心中却也庆幸,本来她想领着琦馥和嘉言嘉慧同来的,可是孔嘉慧突来葵水不能远行,她这才一个人前来。若是让那三个姑娘知道,指不定传出什么闲话。
她心中也下定决心,等到明年正月一过完,就立刻将风重华接回百花井巷,再也不许她出门。
女孩子身前还是得有人教导着。
许嬷嬷虽是从宫里出来的,可因为去年弄丢了文氏,从那以后对风重华言听计从,恨不得将一颗心掏出来,哪里还会约束主子的行为?
这个韩辰,定是瞧着她外甥女身边无人,就暗起了欺负之心。
第二日,周太太就撑起了诰命的威风,将山庄里里外外给整治了一遍。
凡是不合眼缘瞧着不好的,一律叫了人牙子来发卖。若是有犯错的,就当着众人的面行杖。
而且又让悯月射月惜花三人顶着日头跪在院中,跪了足足一天。还把这三人的娘老子叫到山庄,当面训斥了一番。
处置这些人时,她一直带着良玉。可良玉却谦恭有礼,进退有倨,竟令她寻不出半点错处。
“良玉,良玉,果然是块良玉。”周太太怒道。
自这日起,她不许良玉离开她左右。
经周太太一整治,山庄众人顿时噤若寒蝉,更加小心翼翼。
消息传到汉王府,韩辰却是怔了一怔,而后哈哈大笑。
“让他们去闹,莫管。”
赵义恭却是疑惑的很:“世子爷,您说您待那个明德县君不可谓不好,而且您又没做什么事。这周太太是吃了炮药了?”
“闭嘴。”韩辰剑眉一挑,面上顿时罩了层寒霜。
赵义恭吐了吐舌头,用两个肩膀夹住头,再也不敢说话了。
可是,韩辰还是不大不小的给文谦寻了个麻烦,让他一时焦头烂额。
“你不是想脱身吗?这世上的事哪有这么容易?”韩辰淡笑,把玩着手里新得的一块鸡血石。
从他回来后,他就查觉文谦有点不对劲。
这各地的奏折都是先送往内阁阅览票拟后再进呈皇帝裁夺,而这些奏折在内阁未看之前便由各位翰林院侍书保管分类。可令他惊奇的却是,他发回的密折,没一本经由文谦之手。
而内阁下发的明诏,也没一份是文谦所传抄。
按照惯例,密折传回之时,必定会有泄漏之事发生。当然,莫家之事肯定也会泄露。这也是当初他与永安帝商议好的,就是用此次泄密清洗翰林院。
可此次的泄露却与文谦没有半点关系,明明是该他当值,他偏偏请假回府了。
莫家事发之后,永安帝处置了一大批泄密官员,可唯独没有文谦。
这还能怎么解释?
自然是他那乖乖外甥女传递消息了呗?
还在他面前装纯良,装天真……
韩辰抬眸,望着书房外新竹婆娑,金色阳光洒落在竹叶上,竹影玲珑曼妙,如美人之腰。
不过是送了一个良玉过去,就让周太太把她收拾了一顿。
下次心情不好时,送她什么呢?
韩辰陷入沉思中。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鸡血石,石上风入松涛,溪云初起,有风雨欲来之感。
周太太虽是有心整治山庄,可是她到底不能久待。今年八月文安学就要参加科举了,她得早早回去。
走之前,她欲带良玉走,可良玉不轻不重地说了几句话就让她打消了念头。
带走良玉容易,可若是因此得罪了汉王世子,得不偿失。更何况,文谦因为出了错在翰林院日子也不好过。
想了又想,只得将良玉留下。
却狠狠地嘱咐地风重华,让她不许再和汉王世子来往。
风重华自然答应,至于她心中怎么想的,周太太却就猜不出了。
到六月底,赵义恭在汉王府抓到送信的白鸽。
他不敢怠慢,立刻送到了韩辰的书房。
书房外新搬来几盆墨兰,映着墙角的新竹,更显得雅致幽深。只可惜墨兰许是暴晒的久了,叶片微微卷曲。
韩辰坐在新竹旁看书,几上燃着一炉紫述香。袅袅青烟顺着兽口缓缓向上,满院香气袭人。
“世子爷,这是袁县主送来的墨兰?这可是稀罕物,不能放日光下暴晒。”赵义恭一直觉得自己这张嘴需要用针缝起来,这不,又说错话了。
“你喜欢?”韩辰头也不抬,声音冷若冰霜。
赵义恭嘿嘿两声,不敢再说话了,上前将密信奉到韩辰面前。
韩辰随手接过,漫不经心地打开,随即坐直了身子。
“好大的胆子!”这句话也不知在说谁,眉梢煞气外放。
赵义恭缩了缩头,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去把徐光叫来。”半晌后,韩辰冷声道。
眸中寒光犀利,煞气逼人。
赵义恭不敢有半点迟疑,连忙跑到外院去叫人。
韩辰将身子缓缓放平,轻阖双眼。
等到徐光来到书房时,他看起来温润如玉,气度雍容儒雅。
“这封密信你看看,你顺着线索去查。查到之后不要有任何举动,立刻回来报我。”
徐光双手将密信接过,一看之下,身子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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