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声音,正在喝水的文安然差点把茶给喷出来。
这府里除了风重华是他表妹,又从哪里再多一个表妹出来?
想到这里他转过头,却见到一个桃腮杏脸的小姑娘,小姑娘眉毛修长,眼睛圆亮,鼻梁笔挺,一双眼睛闪着好奇的光芒。
“你就是文家的二表哥?”她再次发问,双眸晶莹如星。
文安然挑了挑眉,心中很是不悦。却郑重地站起来,整了整衣襟,侧身一礼:“不知姑娘有何见教?”
小姑娘的眼睛一亮,冲着文安然淡淡地笑:“我早就听二姐说起过你你,只是一直无缘相见,没想到……”话还未说完就见风绍元一脸阴沉地回到花厅,身后跟着两个嬷嬷。
他狠狠地盯了那小姑娘一眼,挥手令两个嬷嬷上前领人。
眼见那小姑娘出去了,文安然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笑着问风绍元话:“明日你可有安排?”
风绍元一怔,不知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文安然就道:“我听说有人要出售王羲之临本的《宣示表》,明日和维吉约好了一起去看。若是你有空,不妨一起开开眼。听说那人出价到一千五百两,吓退了不少人。虽然我们买不起,不过看看还是可以的。”维吉是谢文郁的字。
风绍元露出感激之色。
自从他好男风之事传出后,国子监里那些以前与他玩得好的人就再也不理他了,也就只有文安然和谢文郁不嫌弃他。
风绍元连忙拱手:“不敢请耳,固所愿也。”
俩人相视一笑,把刚刚风明薇打扰文安然的事情抛到脑后。
堂屋里,风重华在与郭老夫人说着风慎的事情。
“……父亲在地方上呆几年,未必是坏处……”风慎虽然被抄了家罢了官,却并没有因罪获狱,他这样的人还是有起复的机会。
若是他能沉下心做几年山西臬台的师爷,将来获得赏识,说不定可以在地方上为官。不论是做个主簿也好六曹也罢,大小都是个官,总比赋闲在家要强。
风慎的名声在京城已经臭大街了,根本就无人敢用他。除了去地方,再也没有别的出路。而且不管怎么说,他到底是文谦的妹夫。山西臬台多少也要给他一些脸面,只要他做得不出格,想必会睁只眼闭只眼。
听了风重华的话后,郭老夫人略有些意动:“这话,是你的意思,还是你舅舅的意思?”
风重华抿着嘴笑:“舅舅也是同意的。”这么大的事情她不可能一拍板就决定,必须要先取得文谦的同意。
郭老夫人就陷入了沉思中。
郑白锦却是忍不住了,走了过来:“重华,啊不,阿瑛。你父亲以前虽不是什么大官,可好歹也是在御前侍候过,主持过礼部祭天大典的人物。以前你娘让你父亲去养马我就不说什么了,那多少也算个九品官。可你让你父亲去做师爷,这可是有些过份了啊。这师爷算个什么东西?一无俸禄二无品阶,将来若是主家不满意直接打包袱走人?你若是真有能耐就替你父亲在京里寻个官做做,若是没能耐,还不如让你父亲赋闲在家……你别嫌我这个做母亲的说话不好听啊,这可都是实实在在为你父亲着想的。”
风重华挑了挑眉。
“郑姨娘,”她冷冷一笑,连看都不想看郑白锦,“您是用什么身份与我说话?若您是风府的姨娘就得唤我一声二姑娘。若您是父亲的妻,那就拿出婚书和媒凭来。您是不是从来不懂外边的事情?也从来没打听过?您见过哪个被抄过家的官员能够立刻起复做官的?您可别忘了现在父亲还欠着国库的账呢。做官是好听,是能光宗耀祖,可那也要看这个官能不能做。您以为山西臬台的师爷是什么人都能做的吗?没有五千两银子根本就入不了晋商的眼。您以为这真是在招师爷吗?幸好郑姨娘这两三年不出府,要不然得闹出多大的笑话?这话要是让外人知道,指不定要怎么笑话风家呢。”
这番话连枪带棒,打得郑白锦面色大变,她怒道:“你就这样和我说话?你别忘了你到底是风府的人,不姓文……”
风重华不等她说完,直接打断:“我是不是姓风不劳郑姨娘提醒,我倒是想提醒郑姨娘,你姐姐的女儿李婵到现在还没得皇家的准信。若我是郑姨娘,就该把全部的心思放在教养女儿身上去。替三妹妹请个好嬷嬷,再把三妹妹搁到祖母身边养着,将来说出去也是在祖母跟前儿长大的。等过几年父亲在地方上站住脚了,替弟弟妹妹们各自寻一门好亲事,到那时姨娘才是正正经经享福呢。”
风重华不屑地看了一眼郑白锦。
到现在还看不清形势,只顾着与她争个口舌之快,却忘了即将面临的困境。呆在京里不出去,别人就永远知道风明薇与风绍民的母亲是妾。
难道将来也让风明薇给人做小吗?就是做母亲的愿意,她做姐姐的也不愿意。她可不想将来与风明薇走亲戚时,还得对着风明薇的大妇伏低做小,那可真要呕死她了。
郭老夫人的注意力却被风重华那句“真以为是在招师爷吗”所吸引,连忙打断了俩人的争执。
风重华知道郭老夫人不懂地方上的事情,就细细地为她解释。
现在的师爷几乎上都被绍兴会馆垄断了,有些人就不满起来。可是这些人又没有能力竞争过绍兴师爷,所以就另辟奚径。他们事先与幕主身边的人联系好,知道这位幕主手下的官位有空缺之后,他们就向外以招聘师爷之名而卖官。先交五千两银子,而后在幕主那里做个两三年,就会受到幕主的“另眼相看”而得到升迁的机会。
这样的官职通常不会太高,一般是主簿或是典史。当然了,要想做官肯定还要再给幕主一笔巨款的。少的几千两,多则几万两。
这个,就是常人所说的卖爵鬻官。
所以一位师爷哪怕现在炒到了五千两银子,还是趋之若鹜。
郭老夫人动心了:“若是真能成,这五千两银子由我来出。”
“母亲……”郑白锦有些急了,若是做了师爷,以后还有回京的日子吗?她可不要去地方上过日子,听说地方上现在都乱的很,若是遇上暴民可怎么办?
郭老夫人却不理她,像赶苍蝇似的把她赶开,面色凝重地与风重华说话:“阿瑛啊,这两年你也长大了,将来咱们这府里还不都是你们姐弟的?你们若是不拧成一条心,以后咱们风府可就没活路了……”
见到郭老夫人根本不给她留面子,郑白锦气得胸口直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风重华只冷笑着看向她,嘴里回着郭老夫人的话:“祖母说得极是,是该一家人拧成一条心。”她转过头看向郭老夫人,“说起来,我倒很是佩服会昌候夫人。她常说庶长子乃是家乱之源,还说若是嫡妻生不出孩子那就证明命中无子,实在不行就把家产给侄子好了,总好过生出个不三不四的庶长子,将来争家产争爵位,空叫别人瞧了笑话。”
郭老夫人面色大变。
站在她身边的小郭氏更是神色一紧。
“会昌候夫人真是这么说的?”郭老夫人皱紧眉头,抓紧了风重华的手。
风重华浅浅一笑,会昌候夫人现在是没这样说,可等到风明贞明年还是没孩子后,她就开始这样说了。别人不知就底,还以为她是真心疼儿媳妇。
会昌候夫人其实是在警告风明贞,若是生不出儿子我就把家产全给别人。你要是知情识趣,就赶紧自请下堂,我好为儿子再娶。你不会生孩子,这天底下尽是愿意给我儿子生孩子的女人。
郑白锦却是撇了撇嘴,风明贞怎么遇上一个这么好的婆婆?酸溜溜地道:“明贞还真是好命啊……”
郭老夫人却是怒极了,大喝一声:“蠢货,给我闭嘴!听不懂人话就一边站着去。”
郑白锦被这一声骂,吓得半天没回过神来。
郭老夫人咬牙切齿地啐了她一口,若不是她,文氏能早死吗?文氏若不死,这个家还是好好的。这个女人整日就知道争风吃醋,与后宅的姨娘们闹得兴起,却忘了身为大妇……
也对,她根本就不是大妇,又怎么会懂得如何做大妇?郭老夫人只后悔当初风慎想要娶平妻时,为什么没有拼着命挡上一挡?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想起风重华刚刚所说把风明薇放到她这里教养的事情。
如果风明贞一直生不出儿子怎么办?难道真的只能自请和离吗?依会昌候夫人的意思,送去的那个风明姝根本就没有一点用途。
也怪她,被风慎三两句话给吹晕了头,居然忘了真正的王候之家最忌讳庶子乱家。
“临来时,舅母准备了些药物,说是要送给大姐姐的,孙女也奇怪的紧,大姐姐也没生病,舅母干嘛给她药啊。”风重华笑眯眯地提点着郭老夫人。
对啊!送药。
郭老夫人蓦地站了起来。
风明贞可是整个风府的希望,只要她能生出儿子来,风府就还有兴起的希望。
既然庶长子已经没希望了,不如就请个擅调理的妇科圣手去帮她调理身体。
想到这里,郭老夫人恨不得打自己几巴掌。
要是能早早想到该多好?
也不会伤了风明贞的心。
她在这里胡思乱想着,对于风重华所说要把风明怡带走的事情混不在意,不过片刻就答应了。
一个二房庶女,不管是跟着风慎还是跟着风重华能有什么区别?
风重华想带走就随便她带走好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风明贞。
是如何挽回风明贞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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