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柳屠户过来递了柳氏的生辰八字。
周夫人也派余嬷嬷去风府索要风慎的生辰八字。
郭老夫人心中疑惑,询问余嬷嬷:“你们那边要慎儿的生辰八字做什么?”
余嬷嬷低头微笑,恭谨地道:“我们老爷与夫人听说风家二老爷要娶亲,想合一合新人的八字。”
确实是有这个规矩,男方要继弦时都要先将八字交到原配的娘家合一下,免得冲撞原配娘家。当然了,也有很多原配娘家不愿意让男方这么快娶亲,就用八字不合阻挠婚事。
不过呢,这都不起什么作用,男方只要想撕破脸,该娶还是娶!
一般情况下,这都是走个过场。
女方娘家为了原配留下的孩子,也不会为难男方。
郭老夫人以为文府的人是想借此阻挠,就将风慎的八字交了出去。
余嬷嬷懒得与郭老夫人解释,拿着风慎的八字回了府。
周夫人直接派人将八字送到了柳屠户家中。
风重华则是在听荣大管家回报宋夫子家的情况。
“……宋夫子为人悭吝,与四邻经常为了琐事争吵……嗜酒,经常打他的浑家……四邻一提及他,皆是摇头……他本来有一子两女……大儿子还未长成就夭折了……两个女儿一个被拐子拐走了,另一个就是小宋氏……”荣大管家顿了顿,接着道,“也有人说,被拐子拐走的女儿,其实是宋夫子给卖了……”
风重华听了这里,不由挑眉。
“小宋氏今年十一二岁,生得模样还不错……”荣大管事撇了撇嘴,又道,“宋夫子待这个女儿倒是舍得,四季衣服添得齐全。四邻都说他这是待价而沽,想为小女儿寻个好婆家。我昨日去的时候,街坊已经传开了,说宋夫子把女儿嫁给了富贵人家为妻,收了好几千两的聘礼……”
风重华冷冷一笑。
算计这样的人家,她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她抿了一口茶,低声道:“街坊可有能收买的?”
“市井粗人,没见过几两银子,自然好收买。”荣大管家笑了。
“这样便好。”风重华拿出五十两碎银放到桌上,“你找人散布谣言,就说宋夫子一家是走空门的,想空手套白狼。除此之外,旁的不要多说。还有,你再找个与我父亲长得相似的人。”
荣大管家接了银子,出门办事去了。
风慎不去山西,晋商那里自然要去回个话,风重华又找来许东备了份厚礼去拜访晋商。
晋商少不了埋怨许东几句,却把银子退了回来。许东就留了五百两银子给那晋商,说日后好相见。
晋商笑了笑,倒也没推辞。
只是许东却不知道,等到他从晋商那里走后。晋商后脚就出了家门,往汉王府后巷去了。
韩辰接到晋商的回报,轻轻颌了颌首,说了声知道了。
风重华隔日还给郭老夫人两千五百两银子。
她说得很清楚,晋商知道风慎不去,只愿还两千。多出的五百两,是她庆贺风慎成亲。
郭老夫人一听晋商不愿还银子,立时叫范嬷嬷责询风重华。
风重华就道:“能要回两千两已经不错了,这还是看在我舅舅的面子上。若是换了旁人……”她冷哼几声,不再看范嬷嬷。
范嬷嬷打了个寒颤,将她的话转达给郭老夫人。
一眨眼的工夫,郭老夫人‘丢了三千两银子’,气得她叫过风慎大骂了一通。
风慎挨了骂,自然要去文府找风重华。在文府大门前刚刚站定,就被文府的下人一顿乱棍打了出去。
文府的下人一边打一边骂他,“不知羞,害死了我家的姑奶奶居然还敢再登我家的大门!今日打死你个混蛋给我家姑奶奶出气。”
风慎被这句话吓得要死,立时抱头鼠窜。
轻易不敢再登文府的大门。
风慎挨了打,心中暗暗发狠,非要好好办一场婚礼不可,要按着风重华的头让她跪在自己面前。
风慎要娶妻的消息传到内宅,令郑白锦惶恐不已。
她急忙与风明薇和风绍民商量。
风明薇不满地扫了她一眼,“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件事情,难道你能管得着?”若不是郑白锦无能,能会由妻变妾?害得她现在成了庶女。
而且这些日子,徐飞霜光顾着去巴结讨好韩辰,把她给忘了。
父亲要娶谁,她才懒得管。
最重要的是,她能不能在贵人面前站稳脚跟。
风明薇嫌弃地捏了捏了袖口上的刺绣,看了看坐立难安的郑白锦,装模作样地道:“我听说定国公府有意将徐飞霜许配给汉王世子,以定国公府的势力,想必这门亲事是成的。娘亲也莫要把眼睛只盯在内宅这三寸地方,好歹看看外面。父亲就是娶了妻又如何?他是能做官还是挣银子?将来我和弟弟,还不得娘亲操持?你不如趁现在把掌家大权要过来,到时新妇纵是进了门还不得听你的号令?”
郑白锦本就没了主意,这会听到女儿这样说,不由得连连点头。
风绍民也道:“娘亲,姐姐说得极是。我听说那徐县主虽是为人跋扈,可是心思却不够用。若是姐姐能搭上她这条线,对姐姐来讲也是好事。大姐姐虽是嫁到会昌候府了,可是依我之见那是靠不住的。以后咱们家里如何,还得看姐姐才是。”他又道,“母亲不如拿出银两,给姐姐做几套新衫新裙,也让她别在徐县君面前落了面子。到时,徐县君真能嫁到汉王府,以姐姐与徐县君的交情,将来也能善待姐姐。”
听完儿子的话,郑白锦不由双眼发亮。
是呀,谁不知道汉王世子韩辰极得陛下信任。若是女儿能做汉王世子的妾室,这也是她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原先她还觉得不错的文安然,这会与汉王世子一比,顿地被踩到泥土底下。
母子三人就不再提风慎,转而商量起了风明薇的未来。
既然要娶亲,半点也不敢马虎,风慎去宋夫子那里纳采。
宋夫人子向他要一千两银子的聘礼。
风慎死活不给,结果俩人争执了数个时辰,最终降到六百两。
对于这个数目,宋夫子很是满意。
六百两,足够他们一家风风光光过好几年好日子了。
与此同时,文府也郑重地向柳屠户下了聘礼,聘礼就是风重华扣下的两千两银子。
荣大管家找来的那个与风慎长得有三四分相似的人,风风光光地送到了城西柳屠户家中。
于是,城西很多人就见到了柳家的未来女婿‘风慎’。
顿时对柳家刮目相见。
就连本坊的里正亲自前来拜访柳屠户,问有没有需要用到着他的地方。
里正走后柳屠户与浑家商议,准备掏空家底嫁妹妹。
柳妻也是个爽快人,知道小姑子嫁人是柳家的大事,咬牙同意。
柳氏哭成了个泪人。
于是,风府与文府的聘礼同时出了府,同时入了女方的家门。
只是两家谁也没告诉对方。
等到风慎觉得差不多了,决定写婚书时,他突然醒悟。没有文谦的许可文书,他这次的娶妻就是个摆设。
可是,他却不敢去寻文谦……
这时,他想起了发誓再也不管他事的郭老夫人。
若是让郭老夫人去求文谦,说不定文谦就会抹不开脸,写下那份许他娶妻的文书了。
“我让你们去山西,银子我也出了,结果你说不去就不去,害我损失了三千两。现在你倒涎着脸来求我,想让我去寻文家舅老爷,你把你的脸当成盆使吗?行啊,你让我去求文家舅老爷,先把我银子还我!”郭老夫人不屑地看着儿子。
一提到银子,风慎落荒而逃。
幸好还有小宋氏,能排喧他的郁闷。
宋氏今年才十一二岁,正是一朵鲜花含苞待放的时候,眼看着这朵含羞带怯的玉兰花即将为他盛放,风慎觉得心里都是痒痒的。害得他每次看到宋氏那又慌又怕夹杂了一丝羞怯和娇弱的神情,都恨不得搂在怀里揉搓一番。
荣山海一家人终于从太原来到了京城。
文安学与文安然俩兄弟在城外迎接,被状元公亲自迎接,荣山海吓得连忙滚鞍下马。
“怎敢劳您迎接?这可折煞我了。”荣山海诚惶诚恐。
文安学却笑着携起他手:“这次劳山海舅舅从太原到通州,本来就是我欠山海舅舅的。”
初夏的上午,太阳已经开始火辣辣的,照得人身上有些燥热。
荣山海觉得后背冒出许多汗来。
荣山海回来,家中自然要摆宴。
一家人就将荣山海当做客人似的对待,请他与文谦坐在上首,荣大管家做了陪客。
儿子荣启飞与文安学兄弟坐在一起。
妻子冷氏,女儿荣云烟,与周夫人还有鲁氏一桌。
周夫人看了一眼略有些拘谨的冷氏,笑道:“你们回来了,现在就差琼珠与江宁了。若是他们夫妻也回来,这一家子人就算是聚齐了。”
听了这句话,冷氏略略放开了点。
用过膳,小憩了片刻,风重华站在庑廊下思索着该怎么样与荣山海提风慎的事情。
身后突然传来荣山海的声音:“我听夫人说,姑娘想把柳氏嫁给风家二老爷?”
风重华点了点头。
“我确实是如此打算,”她直言不讳,“就是此事还须得山海舅舅来操作。”
荣山海没有立时做声,而是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庭院。
春末初夏的风,卷着微灼的热浪,缓缓吹过院中。于是枝叶摇曳,风笼着草树卷着花香,绕着曲水斜桥飞舞,一时间香满庭院。
“他害死你娘,你怎么做都不过份。只是……”荣山海转首看向风重华,“你要小心,不要伤着自己才好。”
荣山海说完后,就大踏步的离开。
风重华觉得脸上有些凉,用手一抹,却是泪水。
前世后世活了快七十年了,也只有在文府她才活得肆意妄为。
她说要将柳氏嫁给风慎,舅舅舅母二话不说就顺着她的心意。山海舅舅什么原因都不问,只要她保着自己就好。
一家人都这么宠着她,不管她做什么,哪怕将天捅个窟窿出来,他们也愿意默默帮她补好。
风重华站在夕阳下,晚霞给她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梦幻般的金色。
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详和与安宁。
有这样的亲人在身边,她还求什么?
翌日,郭老夫人带着礼物领着风慎求见周夫人。
周夫人看着拜帖笑了笑,让下人把郭老夫人与风慎领到暖阁见面。
风重华立在黑漆象牙雕芍药座屏后,听着周夫人与郭老夫人说话。
“一娶从父,再娶从已。他年纪大了,身边总是需要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郭老夫人涎着脸道。
她其实不想来。
可是风慎却告诉她,若是不去求文谦,以后他就不养郭老夫人了。反正他现在贱命一条,什么都不怕。
郭老夫人不怕他,说自己还有风绍元。
风慎就告诉他,这世上没有儿子还在就让母亲跟着孙子过的道理,所以他是肯定要把郭老夫人接到二房的。
郭老夫人听到这句话,吓住了。
如果风慎真这么做,任谁也说不出风慎的不是来。
等到她去了二房,还有命在吗?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能跟着风慎一起来文府赔礼求情。
“我妹妹去世还未满三年呢,怎么你们家就要再娶了?”周夫人虽是准备写这份许可文书,可是该说的话还得说。
郭老夫人就狠狠地瞪了风慎一眼,让他自己回话。
风慎笑着站了起来,陪着笑道:“说起来也是为了文氏,前些日子我梦到她。她问我过得怎么好,有没有吃好穿好。我说现在还是一个人,她还哭了好久。您也知道文氏是个善心人……她既然这样给我托梦,想必也是不希望我一个人孤伶伶的……”
周夫人眼睛眯了起来,她倒没想到风慎居然满口胡言。强忍了心头的怒气,面上却做出相信他的样子:“也罢,既然是妹妹托了梦,我就不做这个恶人了。”
风慎闻言狂喜,向着周夫人连连揖首。
周夫人冷笑,又问起了风慎的婚期,准备何时去官府办理婚书。
风慎的态度很恭谨,不仅细细地回答了周夫人的问题,还细心地点明让文谦一定同时与他去顺天府把这份婚书给签了。文谦不签字画押,顺天府的户吏就不会出具婚书。没有婚书在手,他八抬大轿娶的宋氏连个妾都不算。
“这是自然,不劳你吩咐。”周夫人嫌弃地瞪了他一眼。
郭老夫人看着喜气洋洋的儿子,觉得心口堵得难受。
等到郭老夫人与风慎走后,风重华自黑漆象牙雕芍药座屏后转了出来。
“舅母,户曹那里都安排好了吗?”
周夫人颌首,薄露笑意:“安排好了,到时官府户籍上面,将会落柳氏的名字。”
听到舅母这样说,风重华冷冷地笑了起来。只要官府户籍上落的是柳氏之名,哪怕你风慎告到皇帝那里也告不赢。
至于风慎手里的那份假婚书如何处理,就要看山海舅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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