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真是会开玩笑,我们家淑人有没有去世,你们能不知道?”悯月扫了风明薇一眼,面带不屑。淑人指的是文氏,文氏去世后被永安帝追封为淑人的诰命。
风明薇反常地没有反驳悯月的话,而是沉默下来。
那边,风明怡听到了这边的响动,便出来观看。
刚刚走到这里,就听到风明薇说的‘你娘没死’那句,一时被吓住,立时站住不动了。
风明怡的脑子快速地转动了起来。
当年她虽小,却也是亲历文氏去世事件的,风重华与文谦的悲伤不似是假。而且过后,文谦又将风慎告到大理寺,最终害得风慎被抄了家。
如果文氏没死,文谦不可能那么恨风慎。
由此可见,这个风慎真的是被猪油糊了心,不知被谁给劝动了,想要害文谦。
片刻时间,风明薇拿定了主意,她眨了眨眼睛,望向风重华,眸子里闪动着狡黠之光:“依你之见,该如何做?”文氏死没死,别人不清楚,风重华再清楚不过了。
现在世上多了一个与文氏一模一样的方婉,不管她是不是方婉,风重华总是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风重华要想救自己,就得先救风慎。
风明薇如是想!
风重华笑了,“我能做什么?娘亲早已去世,骸骨就葬在郊外。有人想要指鹿为马无中生有,也要看看这鹿到底在不在!”
这番回答大出风明薇的意外,她不由皱紧眉头。
这么说,风重华是根本不怕的喽?
文氏死而复生,她为什么不怕?
难道说,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文氏,文氏是真的去世了?风明薇悚然一惊!
她想到了风慎的下场!
如果文氏真去世了,风慎指认一个根本不是文氏的人为文氏,那下场能会好?
风慎若是完蛋了,风家怎么办?
她怎么办?
七月的夏季,天气炎热。花厅虽是摆了冰盆,可是风明薇的额头与鼻尖依旧泌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是真怕了!
“要是父亲出了意外,那我怎么办?”
风重华不屑地转过头,风明薇永远都是这样,自私自利。
前世,她嫁给叶宪后,还是一心一意地把风明薇当成亲妹妹看。后来知道风明薇被婆婆齐太太不喜,特地托人送过去了几百两银子。而且还劝她,让她不要与婆婆置气,该软就得软。早晚晨昏定省不可少,最起码也得在面子上让别人挑不出她的错处。
可是万没想到,风明薇将银票砸到了派去送银票之人的脸上,说她才不用肮脏之人用过的银票……
风明薇也不想想,若是没有卖风重华的那六万两银子。她的嫁妆从哪里来的?
风重华转过念头,含笑瞧向风明薇,“这句话,你该去问你的父亲,而不是我!难道你们现在的局面是我造成的吗?”
“难道不是你?”说到这里,风明薇来了气,“如果不是你娘嫁给我父亲,能会害得我们过到现在的日子?”
风重华怒极反笑,“若是我娘不嫁给你的父亲,安陆伯这个爵位根本就落不到你祖父的头上。你以为风家这十几年平安的日子是打哪来的?你以为你父亲礼部官员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那是你娘心甘情愿给我们的!”风明薇口不择言,气急败坏地嚷了起来,“可是后来你们是又如何报答我们的?害得二房被抄了家!害得我娘成了妾?这都是你和娘造成的,是你们欠我们的,你们一辈子都欠我们!”风明薇气呼呼地瞪着风重华。
算了,和这样的人根本说不清楚!风重华也懒得说了。
她缓缓站了起来,扶住良玉递过来的手,“回去与祖母说,若是我舅舅在此次事件中受到哪怕一丁点伤害,我都要风家家破人亡来赔!你们不拿我当亲人,舅舅与舅母却把我当成亲生女儿来疼!”
她说到做到!
哪怕这件事情,他们败了,袁皇后胜了,她也会求长公主灭了风家满门!
若是长公主做不成,她就去求韩辰……
说完这句话,风重华施施然地走了,连看都不再看风明薇一眼。
风重华的话,如同利刃,生生地割疼了风明薇。她握紧拳头,想要冲上去,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做。
她不能再挨打了!
直到风重华的身影在花厅中消失,风明薇才身上一松,瘫倒在地痛哭了起来。
走出花厅的风重华,面上却并没有丝毫轻松的样子。
冲着呆呆站立的风明怡轻轻颌了下首,就往自己的小楼处走去。
风明怡往花厅瞧了瞧,又往风重华的背影处瞧了瞧,最终选择了回自己的小楼。
见到她回来,卢嬷嬷赞许地点了下头。
重新开始教授起功课来。
回到风府的风明薇,没有去见郭老夫人,也未与郑白锦说话,而是回了自己闺房,一头扑倒在床上。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郑白锦教过她许多事情,教会她陷害别人,教会她推脱责任,却从来没教过她遇到大事该怎么处理。
郑白锦的娘家并非是世代公候的富贵人家,不过是个军功起家的靖安候。后来父母又去世的早,根本就没人教郑白锦该如何为人处事,要不然她也不会因为迷恋风慎那副好皮囊而委屈自己做了平妻。
而文氏自高祖起,就在朝堂中为官,世代诗书传家。再加上文氏又是被周夫人抚养长大的,身上自然带了那股高雅华贵的世家气质。后来文氏入了宫,跟在长公主身边。
长公主自己就是个仪态端方的美人,身边的人都被她调教得个顶个的规矩。
风重华跟着文氏长大,自然比风明薇跟着郑白锦长大要聪明懂事的多。
坐在三瑞堂的郭老夫人左等右等不见风明薇来回禀,不由着了急。
忙派范嬷嬷去瑞香院询问。
风明薇不愿意被范嬷嬷看到她肿胀的脸,就隔着帘子哭着将风重华说的那句‘灭门’讲了出来,“我能怎么办?她口口声声要灭了咱家满门,你们还让我去求她?可不就是把我送去给她打着玩的?”
“人家根本不拿咱们当亲人,咱们何必要把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她现在是攀上她舅舅的高枝了,眼里还会有我们吗?”
范嬷嬷在帘外沉默着。
风明薇却是越哭越响,“人家把我们当成草,你们却把人家当成宝。现在我被赶回来了,以后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我骂她不知羞耻,娘亲在外面偷人才生下她这个贱种,她反而沾沾自喜。还说什么反正不是你风家的种,以后和风家没有半点干系。”
“人家是巴不得自己亲爹赶紧出现,好把她这个香饽饽认走,从此以后过上富贵体面的日子。”
“就是可怜我了,明明我才是二房的嫡长女,却偏偏被这个贱种夺去了身份。”
刚刚来的路上,范嬷嬷就听说了,说三姑娘去文府被二姑娘给扇了巴掌。
在范嬷嬷看来,要是没有当年风慎娶文氏,现在的风府指不定是什么样子呢。别看现在被抄家了,大房的日子依旧过得不差。若是放在以前,这是根本不敢想象的日子。
你这会说二姑娘的不是,你们母女用着文氏嫁妆给自己置办产业时,怎么不说文氏啊?
范嬷嬷在心里腹诽着,面上却不显,嘴里劝道:“三姑娘,快消消气,老夫人那里还等你回话呢。”
回话?回什么话。
只要她出了这个院子,就会被人知道她被风重华打了的事实!
打人不打脸,都怪那个风重华!
这可让她怎么出门啊?
风明薇越想越气,不由扑倒在床上哭了起来。
范嬷嬷等了半天,也没见帘内哭声停歇。便偷偷揭开了一道缝,朝里张望。
这才看到风明薇两颊肿得老高,上面尽是巴掌印。
这二姑娘的手可真狠!
范嬷嬷摇着头放下帘子,悄悄地走了。
这个风府是没啥子盼头了,范嬷嬷一边走一边思量。
谁也想不到二老爷居然会和宫中的人走到一起,更令人意外的则是,二老爷居然不管不顾的要去指认那个什么文氏。
谁知道二老爷脑子里都是什么东西?
她一路想着往三瑞堂走去。
就在同时,站在避暑行宫外的风慎却是踌躇满志。
袁皇后已经答应他了,只要能指认那个妇人就可以将他官复原职。
不仅如此,还答应免他一切罪,甚至就连他要观看文谦的斩刑,袁皇后都一并答应了。
这可是袁皇后的承诺啊!
风慎越想越觉得开心,恨不得此时大笑三声。
看到他这番得意忘形,洪青干儿子嘴角不禁抽搐了几下。
这个风慎,到底抵用不抵用?
他心中有些怀疑!
远在京城的百花井巷,风重华在风明薇走后,却清闲了下来。她来到花坛中,用帕子轻轻擦拭几株兰花叶片上的灰尘。
风慎该到避暑行宫了吧?
到了避暑行宫,想必就该指认方婉为文氏。
风重华不怕他指认,就怕他退缩不前。
方婉这件事情,韩辰谋划了两三年,想必方方面面都已经照顾到了。
哪怕就是风慎再去指认,方婉就是方婉,也不可能变成文氏。
她细细地擦着叶片,眼角眉梢间全是笑意。
“方婉是文氏?”永安帝扫了一下手中的密奏,原本平静无澜的眼波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而后,他的手指微微曲起,轻叩龙案。
似是感受到皇帝的心情不悦,殿中的空气一下子压抑起来。
内侍们,各个将头低垂。
永安帝是皇帝,宫中的一切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线。袁皇后那边刚刚有所行动,他这边就得了密报。
永安帝敲了敲手中的密奏,如深潭的眼里闪过一抹自嘲,“都说天子乃是天之下,万万人之上!可纵是天子,也有力所不能力之处。”
内侍们将头垂得又低了些。
这时,有个小黄门半佝着腰,恭敬的走到殿外,手中托着一份密报。
胡有德走了出去,将紫檀木托盘接到手中,小心翼翼地呈了上去。然后就眼观鼻,鼻观心,静立不动。
永安帝不过看了两眼,脸上勃然变色。
“混帐!”
听到永安帝的骂声,下面的大小太监扑通通跪成一片。
胡有德跪得晚些,眼疾手快地瞟了一眼奏折,只见那上面洋洋洒洒写了一大通,可令他心惊胆颤的却是上面罗提点的具名。
罗提点竟然派人监视了坤宁宫的一举一动……
胡有德偷偷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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