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我的继母,是长辈,受大姐姐一礼有何受不起的?”
风重华挥了挥手,许嬷嬷走上前递给柳氏早就准备好的礼物,然后扯了扯柳氏的袖子往风明贞处示意了一下。
柳氏的脸有些僵住了,风明贞根本不待见她,她哪敢给风明贞礼物?
眼见柳氏举着礼物,风明贞却连动都不动。
风重华目光便渐渐的眯了起来,自柳氏手中接了礼物,双手捧着送到了风明贞面前,“大姐姐,我母亲与你第一次见面很是喜欢你,她说她平时也不爱穿金戴银描花扑粉,所以身上也没带什么好东西。只有这一对金镶玉绦环还勉强能看上眼,让大姐姐随意把玩好了。”她微笑着,将礼物又略举得高些。
原本就有些生气怨怼的风明贞听了这些话,只觉得一张脸再也绷不住了,“二妹妹,何苦如此羞辱我?”她皱紧眉头。
听了这话,风重华就将嘴角勾了勾,将手中的礼物放到许嬷嬷手中,悠悠地开了口,“大姐姐这句话,是以风府长房长女的身份说的,还是以会昌候府大奶奶的身份说的?”她站在风明贞面前,脸颊剔透白嫩,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眸清澈的能倒映出人影。
原本要发一通脾气的风明贞,就在那双眼眸中看到了自己那张有些狰狞的面庞。
她不由自主愣住了。
“这句话,若是大姐姐以风府长房长女的身份说,那我就要分辩几句。我并不知道做婶娘的送给侄女礼物就是羞辱,现在我知道了,以后你的婶娘我的继母不会再如此羞辱你。若是这句话大姐姐是以会昌候府大奶奶的身份说的,那么我就要回府请我的舅母亲登会昌候府,询问一下会昌候夫人,我到底错在哪里!”
风重华扬着眉梢,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然而一双美目却如同利箭,直直地射入风明贞的内心。
命运的轨迹改变了,风明贞的命运也随之改变。
想来是前世风家没有遇到什么不可解决的事情,所以风明贞可以安安心心在会昌候府孝敬公婆。
这一世,风慎先是被罢官,而后被抄家,是不是在风明贞心里,也怜悯起风慎?
难道风明贞忘了风慎曾送个庶女到会昌候府吗?这样的叔叔,有什么可值得怜悯的?
她不想将风明贞牵扯进来,万没想到,她特意点出避暑行宫,也没有将风明贞点醒!淳安郡主是何等聪明之人,怎么风明贞跟着郡主这么久,却没学会什么有用的东西?
按理说,在婆家人面前抬举娘家人,是每个媳妇都会做的事情。
可是风家人能是可以抬举的吗?
长公主倒是抬举他们,文氏落得什么下场?有用的时候,风家人敬供起来,等到没用了,就弃如敝履。
“风重华!”郭老夫人眼见风明贞吃了亏,只气得用力拍了桌子,训斥道,“有你这么跟大姐姐说话的吗?你大姐姐幼年时被周王妃选中陪伴淳安郡主,一年到头也难得回几次家。可她哪次回家忘了你?吃的用的穿的,件件不少你的。你转眼就将这份情谊忘了?简直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郭老夫人说完,恶狠狠地盯着风重华。
听了这句话,风重华轻轻地笑了,“大姐姐是因为什么原因进了周王府陪伴淳安郡主,难道要孙女明言吗?不知道是大姐姐要记我母亲的情,还是要让我记大姐姐的情?”
若不是长公主相求,周王能会知道风明贞是谁?怎么可能将风明贞接过去陪伴淳安郡主?
风家的人说得好听,说风明贞是被周王妃瞧中的。可是实际上,风明贞入周王府时,周王妃早就去世数年了。
没想到风重华说出这样的话,郭老夫人愕然了。
风重华笑了笑,在屋中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然后笑道:“祖母唤我来的意思,我清楚。所以,咱们今日不如就说个明白。我并不是风家的女儿,这个祖母早就知晓,否则的话您也不会在数年前陛下召见时将罪责一古脑推到长公主身上……长公主为了你的那番话,差点入玉真观出家……而后,您的儿子,我名义上的父亲又要将我许配给京阳伯快要死的小儿子为妻……为了这件事情,我的母亲自尽……而后才有了我为母守孝搬出风府一系列的事情……”
听到风重华用这样的语气说出往事,郭老夫人惊得面色青白,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风重华,你……”
风重华挥手打断了郭老夫人的话,接着道:“我并不是您儿子的亲生女儿!这个祖母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所以,您府上的人这么些年就是用这个逼迫我的母亲为你们做牛做马,然后又逼她自尽!在我母亲自尽后,您见到陛下封赏甚重,又说什么我是陛下的私生女……”风重华捂着嘴笑。
满屋人骇然。
皆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瞧着风重华。
“你们不用害怕,现在陛下已经知道了!”风重华轻轻地摆了摆手,意味深长地看着郭老夫人,“陛下审理方婉案时,长公主向陛下去了一封信,信里说了来龙去脉,并将我的身世也合盘托出。”
郭老夫人只觉得腿脚一软,瘫坐在罗汉床上。
怪不得风重华要说出与风家断绝关系的话,她肯定是怕被风慎连累了。你怕被风家连累,我还怕被你连累了呢!
长公主的女儿?
长公主能和谁生孩子?除了前朝废帝还有谁?
想到这里,郭老夫人抬起头,看着这个令她厌恶的‘孙女’。吃着我风家的饭,穿着我风家的衣,用着我风家的姓,到头来却害我风家的人!
郭老夫人心头生起一股恶气,用力拍了拍罗汉床上的小方桌。指着风重华破口大骂了起来,“你个前朝余孽!果然是我风家的克星!我呸!我恨不得啮你肉噬你血!就是你,害得我们家破人亡。若不是因为你老爵爷能会这么早离世?若不是因为你我的长子岂会早亡?若不是因为你我的次子岂会被罢官抄家?我呸呸呸!余孽,贱种!你活着就是为了害我们风家……”她大声嚷着,张牙舞爪的站了起来,拿起方桌上的茶杯朝风重华掷来。
被前朝余孽四个字吓得发呆的柳氏不急细想就扑上前,一下子将风重华揽入怀中。
盛满了温茶的茶杯砸到了柳氏的背上,瞬间浸透衣衫。
“哎哟。”柳氏叫了一声,苦着脸看向怀中的风重华,“你没事吧?”
“没事!多谢母亲相护。”风重华被她护得极好,一点茶水也没有沾身上。
“没事就好,幸好这茶不热。”柳氏说着,又哎哟了一下。站起身时,无意中扫到了旁边太师椅高几上的瓜果和茶盏,发出‘呯呯哗哗’的响声。
被这一阵声响闹腾得心头烦燥的郭老夫人顿时扬声骂道:“一对贱种,都给我滚出去!”
正在关切询问柳氏的风重华眸子蓦然转为狠戾。
她将柳氏扶正站好,得知她不过是被砸了一下,并没有烫着时,这才松了口气。
吩咐何嬷嬷与许嬷嬷扶着柳氏下去看伤势。
然后转过头,傲然道:“我倒是不明白了,这宅子明明是当年长公主赏赐给我母亲的嫁妆,地契还在我手中,祖母您是不是把话说反了?该走的不是我,而是你们姓风的。”她笑着垂下眼睑,挡住了眼中的嘲诮之色。
“滚——”没想到风重华将这件事情给说了出来,郭老夫人一时间恼羞成怒,连喝了三声滚。
听了这话,风重华高兴了。
被逐出去,与自请离开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被逐,看起来更狠,罪过更大。
却是风重华最需要的。
她提出永安帝已知实情的话,就是希望郭老夫人逐她出去。因为,郭老夫人一定不希望和她这个前朝余孽扯上关系。
果然,郭老夫人没让她失望。
“既然老夫人执意要逐我出去,那我也无话可说!”风重华的嘴角边露出笑意,特意将逐字咬得极重,“风家与我虽有杀母之仇,可是念在这十几年情份上,这仇不报也罢。不过这宅子是我的,还望老夫人善待我的宅子。没事不要敲敲打打毁坏我的宅子,否则的话,我将来可是不好卖给旁人啊。”风重华看着气怵怵的郭老夫人,“风慎在牢中生死不知,您要保重身体才是,否则的话,风家可就彻底完了。”
说完这句话,风重华哈哈一笑,拉着柳氏出去了。
郭老夫人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这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对于郭老夫人的心情风重华根本懒得理会,出了三瑞堂,就往落梅院而去。
风家治下不严,相信三瑞堂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府了。
果然,她往落梅院走这一路,遇到的下人皆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
风重华毫不在意,先去看了柳氏的身体。
然后便令何嬷嬷将人全部叫到暖阁。
柳氏本无大碍,不过是被杯子砸了一下,红了一块而已。战战兢兢地坐在风重华旁边,一会瞄她一下。
脑子里一时百转千回,一会是风重华是前朝余孽怎么办,一会是风重华对她这么好怎么办……
天人交战之中。
见到她的表情,风重华便想趁着这会人没到齐与柳氏把话说清楚。
“母亲!”风重华开口道。
听到风重华这样叫她,柳氏颇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还是叫我大娘子的好,怪不自在的。”
风重华笑了笑,重新唤了她一声大娘子,又道:“府里的事情,您不必担心,这件事情牵扯不到您的身上!倒是您,是要走,还是要留?”
柳氏扯了扯嘴角,道:“我担心的倒不是我,而是你!”前朝余孽可不是闹着玩的,她虽是市井百姓也知道,这多半是要杀头的。
她是外嫁的女儿,纵是因为风家的人获罪,也牵涉不到兄嫂的身上。可是风重华若是出了事,那文府的老爷一准跑不掉。
文府的老爷做那么大的官,若是没了,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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