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府并不大,韩辰随着文府的下人走了没多远,就来到风重华正在会客的地方。
文府的下人向他行礼,可他的眼睛却看也未看。
一双眼只落在那个如出云之岫般优雅娉婷的身影上。
韩辰向前急走了几步,双手伸出扶住向他行礼的风重华,眼睛里仿佛就只有面前这个人,毫不掩饰他的喜悦。
“世子爷怎么这时来了?”风重华有些惊奇。
韩辰唇角弯了弯,坐到临窗大炕上,等到风重华在他对面坐下后,他才开口道:“宗人府送来几个教习嬷嬷,我怕送她们的人寻不到百花井巷,就自告奋勇的来了。”
他这样说,风重华先是一怔,而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在坤宁宫时,汉王妃就因为教习嬷嬷的事情不软不硬地顶了袁皇后一下。
而现在,教习嬷嬷由宗人府送过来,就证明袁皇后在这件事情上服软了。
她也明白了韩辰的来意。
韩辰今日特意登门,其实是在告诉她不要担心宫里的事情。
“母亲说,明儿让你试试这几个教习嬷嬷,若是不合意,就退回宗人府,让宗人府另选贤能之辈来。”韩辰将胳膊支在小方桌上,往风重华的方向靠去,鼻子嗅了一嗅,“这是什么味?可是你惯爱用的紫述香?”
今日风重华佩戴的香囊里装得确实是紫述香,可是冷不防的被韩辰说出来了,羞得她立时双颊飞红。
她垂下头,忍了颊间的火热,轻轻地点了点头。
嗅着熟悉的香气,看着双颊通红的她,韩辰勾了勾嘴角。
离得这么近,她可以看到韩辰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的脸,一双眼睛深邃有神,鼻梁高挺。
剑眉斜飞,隐隐带着气势。
“这些嬷嬷来之间,母亲已打过招呼。她们应该不敢为难你,你不必太过担忧。”韩辰笑吟吟地望着她。
他心思缜密,自然知道宫中的那些手段。
这些嬷嬷们莫看没有什么权势,可莫是想要摆布风重华还是很容易的。只要她们端着姿势锉磨人,风重华受苦受累不说,还要落得一个轻狂的名头。
最重要的是,她们将来都会随着风重华一起嫁入汉王府。
她们有权决定风重华几时与韩辰同床。
所以如果无法收伏这些人,风重华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不过,有汉王妃提前打招呼。
想必这些嬷嬷们也会给几分薄面。
“替我谢谢汉王妃。”这句道谢,风重华说得极为真挚。
听她这么说,韩辰脸上笑意便更深了一些:“怎么,你就不谢我?”
“谢你什么?”风重华白了他一眼,“难道谢你欺负我?”
这样任性撒娇小女儿态的风重华是他第一次见,韩辰不禁双眸一亮,离风重华又近了些。
他的身子几乎要探过小小方桌,身上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阳刚之气,说话时喷吐的气息抚在风重华的脸颊间。
令风重华情不自禁地想起在大觉寺的那一吻。
她连忙垂下头,掩饰着颊间的飞红。
“这么多人看着呢。”风重华声如蚊蚋。
这声娇嗔,如同一片羽毛轻轻挠过韩辰的心房,令他想要伸出手将这尊如玉的小人揽入怀中。
却终又顾忌着站在旁边的人。
坐直了身子。
“你不谢我不行,你得替我绣个荷包。”韩辰笑看向风重华。
“你可不能拿你丫鬟的手艺糊弄我!”韩辰紧接着道,“我可是能看出来的。”
一想到送东西,风重华就抿着嘴笑。
这两年多,韩辰也不知送过她多少东西了。大到送人,小到送物,光是玉佩就送了三个。
可她一次也没有想过还礼。
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替他好好绣个荷包罢了。
“对了,明日巳时(早9点)姑母出京。”见到风重华答应替自己绣荷包,韩辰心中欢愉,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与风重华初见那一日。想到那个小小的人影倔强地站在自己面前满脸不服,谁又想到如今的她却会满面红晕的坐在自己面前。不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轻轻地笑了笑。目光落到他这身入宫时穿的衣衫上,笑容淡了淡。
说起了长公主的事情。
一提到长公主,风重华面上的表情阴郁了些。
韩辰是知道风重华的心思,轻叹了声,“你也不能相送,还是不要去了,明日我替你将姑母送到玉真观就好。”
风重华嗯了一声,缓缓垂了头。
韩辰的目光一直流连在她身上,见她面色不豫,就伸出手,捉住了她的手。
“人活于世,总会遇到许多无能为力的事情。若是事事都尽求掌控,怕是就连神仙也做不了。”他语调轻柔,眸光璀璨,“只求无愧于心就好。”
无愧于心!
风重华抬起头,看着对面的韩辰,心摇神驰。
就连自己的手被他一直握住,都给忘了。
这么多年来,她所做的就是一件事,想尽一切办法摆脱风家。除了这件事情,仿佛就再也没有其他事可做了。她不停地告诉自己,不摆脱风家以后她身边所有人都会跟着她倒霉。
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做事不求完美,只求无愧于心就好。
“阿瑛,”韩辰唇边噙了丝笑意,“忘了过去好吗?不论你过去经历了什么,以后有我陪在你身边,日日都是春暖艳阳。”
风重华眉间微蹙,痴痴地看着韩辰。
时近黄昏,夕阳如火,碾着西方如凤尾般的云层缓缓下坠。霞光万道,照在相对的俩人身上。
有风微微吹起,传来一阵丹桂的香气。
风明贞看着那坐在炕上仿佛将周边所有人都忘了的俩人,心头浮起一阵阵的酸楚。
张延年从来也不曾这样看过她。
张延年的眼中好似有叙不尽的悲苦和伤痛,他的眼睛哪怕落在自己身上时,也像是穿过她在看向遥远而不可知的远方。
那双眼,从来不像韩辰望着风重华那般,满是宠溺和痛惜。
这一刹那间,她心中原有的坚持全都动摇了。
如得不到这样的眼神,那么纵是百般乞求着回到会昌候府又如何?
她贴着一根柱子站着,一颗心上了又下,下了又上。
最终轻轻叹息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抬起头,一轮薄日在晚霞后露出一缕金光,似是将整个天地都给绘了一层金红色的光。
她眯着眼,将手搭起凉棚,痴痴地看着西方的天方。
这每一天的日出和日落,都是刻板而又准确,永远重复永远不休。
人的一生,不也是如此?
她想起张延年的话,“……苛求不得,思之反复……你不就是因为如此方恨我吗?”
自己,真是因为这样吗?因为得不到,才如此?
所以才会在张延年说出和离的话后,失去理智吗?才会说了那么多不可理喻的话?
一滴泪水缓缓滴落,在金光中变成一滴璀璨的明珠,摔落到地面,碎成了千百万滴尘埃……
就像她的心。
风重华终也是没有替风明贞说一句好话。
然而,风明贞却再也没有来求见风重华。
汉王世子与文府联姻和会昌候府休妻的事情,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然而,京城是最不缺少热闹和新闻的。等到八月底,鞑靼王子巴察儿和公主敏敏儿察入京。
京城中的人仿佛找到了另一个议论的目标!尤其是那些见过鞑靼公主敏敏儿察相貌的人,对她的相貌更是赞不绝口。
称她不仅有闭月羞花之美貌,更有沉鱼落雁之娇!竟是生生地把京城第一美人袁雪曼县主给比了下去。尤其是那一身异国风情,令京城的人谈论得如痴如醉。
至于长公主出家为道,此事在朝中自然引起了一番议论。背地里虽是有人不解,或是说些闲话。可是在明面上朝臣们皆在歌功颂德,长公主为国朝祈福出家,实是至仁之举,当以褒扬。
却没人把她长公主出家与风重华联想到一起。
只是不知为何,在听到朝臣们歌功颂德之后,永安帝的脸色差得厉害。等到散朝后,在寝宫里不知何故大发雷霆,一个来送奏折的小内侍被他用镇纸砸得破了头。
因永安帝心情不好,宫中的嫔妃们极为安份。除了该去向袁皇后请安外,不敢随意出自家的宫门。
许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袁皇后宫门前冷落了几分。
倒是住着宁妃的永和宫,却明显的开始热闹了起来。
风重华到底也没敢去送长公主,只是偷偷的派许嬷嬷去玉真观见了长公主。
长公主觉得这样就挺好。
人生于世,有得就会有失。她即生下风重华,就得承担生下之后的后果。
而风重华如此冷静,没有冒着得罪永安帝的危险相送于她。
她更觉得欣慰。
一个即将要嫁入皇家的人,如果时时冲动和感性,那么迎接她的只有死亡。
赐婚之后,风家的人委实老实了一段时间。
大抵他们也知道,风重华是死活不肯认他们了。
纵是再哭再闹也无半点益处,反倒惹得风重华更烦他们。
因风家的人不来,风重华倒是清净起来。
只是想在京城中真正清净下来,大抵也是不可能的。
在鞑靼公主敏敏儿察入京之后,风重华的名字就时常并她并列。
无他,只是因为敏敏儿察在一次宴会上遇到了韩辰。
顿时惊为天人。
时常寻了理由往汉王府跑。
也不知汉王妃是如何想的,竟然欢天喜地地将敏敏儿察公主迎到府内,认认真真地招待起来。
汉王妃的这个举动,顿时惊呆了京城中贵妇们。
自从风重华得了旨意被御赐给汉王世子后,文府就门庭若市,车马往来不绝。
可是自从汉王妃和颜悦色地称赞过敏敏儿察公主后,来文府的人就少了些。
所有的人,都参不透汉王妃的意思。
她不是很喜欢风重华吗?
于是,这些人看不透,就只能减少了来文府的次数。
对于汉王妃这样的举动,周夫人也看不懂。
她不止一次暗示过风重华。
风重华身为汉王府未来的儿媳,除了四时八节送礼的时候能见能汉王妃,平常的日子根本就不许她往汉王府走动。
眼见汉王妃如此宠爱敏敏儿罕,周夫人说不急是假的。
可是现在能替风重华说话的长公主已经去玉真观做了女冠,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人在汉王妃面前进言。
时间久了,京中竟然有了汉王妃有意退婚风重华,另聘敏敏儿察的意思。
就在这谣言纷纷中,韩辰邀请风重华去保定白石山游玩。
于是,风重华就对外放出风声,声称自己病了。
暗中却随着韩辰出了京城。
(/76183/76183717/1329037.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