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你与她见一面就能结成朋友。有的人,哪怕相识一辈子也是无缘。
风重华在张家口堡马市住了两天,很快就与吴夫人建立了友谊。
谭夫人与风重华保持距离,半步不敢踏错。
何夫人向来不善言辞,半句多余的话也不肯说。
于太太更是紧抿着唇,只摆出用心听别人说话的态度。
倒是丁夫人,从一开始的瞧不起风重华的为人,慢慢转为欣赏。
当然了,两天时间倒也不足以扭转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印象,不过增加些好感倒也是题中之意。
回到家之后,丁夫人与丈夫都指使挥使丁奈说话。
“……我初开始看到小王妃,还以为她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见识肯定会浅薄些。倒没想到不仅气派足够,待人接物也透着一股子真诚……与她说话时,倒像是在与一个好友说话般。”丁夫人给丈夫沏了杯茶,端到给了丁奈。
丁奈呵呵地笑,对于妻子对风重华的仔细观察很是满意,“她虽出身不显,不过幼承周夫人庭训。周夫人的母亲乃是孔府的嫡长女,娘家哥哥又娶了孔家的女儿。而文拾遗自高祖起就在朝中为翰林,乃是一等一的清贵之家。小王妃能在他们身边长大,怎会有小家子气?你莫要小看别人,免得被雁啄了眼。”
“怎么会呢?”丁夫笑了两声,眼睛看向摆在屋外阳光下的几株建兰,“听说周夫人极喜欢兰花,想必小王妃定也会此感染。我想送几盆建兰,您觉得怎么样?”
丁奈望着种在紫砂盆中的建兰,轻轻点了点头,“朝中风云诡谲,局势动荡。我们常在九边,与朝中关系不紧。此次小王爷来宣府,也是一条通往朝廷的路。”
“只怕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啊。”丁夫人叹了口气。
风重华回到总督府时,韩辰还在外面忙碌。等到用过晚膳后,才姗姗而至。
知道风重华在书房里看书兼之等他,韩辰就笑着去了书房。
“不是和你说过了,我这些日子回来的会晚些,你不用等我。”韩辰将风重华抱在怀中,亲了亲她的耳垂。
风重华浑身一颤,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自己的脸埋在韩辰怀中,“这么大的总督府,只有咱们俩人,早晚也是冷清,还不如等你一起回来。”
韩辰哈哈大笑,“原来却是想我了。”过了一会又道,“等我忙过这几天,好好陪你在外面走走。”
风重华知道韩辰忙的都是正事,忙道:“你不用管我,只管你忙你的。我看看书,绣绣花也就打发时间了。”
初来一个新地方,是有些难以适应。韩辰有些理解风重华,不由有些后悔,还不如出来时将风明怡也带过来了。
他们出来之前,将风明怡在乐道堂内安顿好。他怕风重华寂寞,问她要不要带上风明怡。被风重华以出远门赴任,带妻子已有不妥,带妻妹更是不妥当的理由给回绝了。
“那些夫人和太太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想必你与她们也说不到一起去。等我忙完这阵吧!”韩辰叹了口气,吻了吻风重华的额头。
第二日天还未亮,韩辰就起了床。
风重华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梳洗。
不一会,有外面的丫鬟过来禀告,说是风绍元求见。
“这么早?”风重华讶然,不由抬头望了望天边。只见天边一抹红霞初升,金光万道。
风绍元自从弃文从武到了辽东,就不怎么有书信有往家中送。风重华也只是接了他一封信,信上只说一切都说,万勿挂念之类的。
他不与自己亲近,自己何苦去贴他?
风重华遂也不给风绍元写信。
怎么她一到宣府,风绍元就来见她?
悯月紧抿着唇,面上带了不悦,“听门上的婆子说,来了几次,不过您都不在府上。”
“哦。”风重华笑了笑,“那就请他到花厅,顺便再送些早膳过去。”这句话的意思就是等吃完早膳再去见。
悯月等人都是跟着风重华好几年的人了,自然明白她的心思。
便一迭声的往下吩咐。
等到用完了早膳,风重华才去往花厅。她今日穿了件白底青花的禙子,下身一条白色长裙。一身素服衬得她肌肤胜雪,光滑细腻。
花厅外,是两株树冠高大的香樟树。此时枝叶茂密,绿叶下生了无数紫色的果实。
阳光筛过树梢,投下斑驳光影。风重华站在树下,踩着斑驳树影,如同凌波仙子。
风绍元急忙站了起来。
心中却全是苦涩,想当初在府中最不起眼的堂妹一转眼却成了汉王世子的王妃。而被家中寄以厚望的风明贞,却成了下堂妇。这怎不令人唏嘘呢?
然而,他已不是当年的吴下阿蒙,自然不敢拿出以前的态度对待风重华。
所以在一见到风重华时,他就立刻站了起来,以示尊敬。
“大堂哥远道而行,一路辛苦了,请坐。”风重华吩咐丫鬟上茶。
“不辛苦,不辛苦。”风绍元自丫鬟手中接过茶杯,欠了身子坐在下首,并不敢坐实。
风重华微微摇头,觉得这个风绍元一点也不知情识趣。
并不是说她见到风绍元对她尊敬就满足了心中的恶趣味,而是这个社会上下尊卑都是固定的。风绍元不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都与她是云泥之别,根本就不可能再用以前家中的排行来论了。
要不然,为何那些大臣们在宫内见到已经做了妃子的女儿们要下跪呢?
难道是那些妃子们不讲人伦没有廉耻居然让亲爹娘下跪吗?
礼法不可废!
风绍元现在对她的态度,与他自己的身份并不相符。他一个下等士兵见到王妃时,难道不应该行跪拜之礼吗?
当然了,风重华也并不会真的让他跑。
可是这样连面子工夫都不做……
风重华不准备为难他,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对付过去好了。
“听说小王爷与王妃来到宣府,本来是早该前来拜见。只是军中军务繁忙,一时走不开,故而现在才来。”风绍元放下茶杯,言辞恳切地道。
若不是风重华在接风时见到了周克,只怕要被他这番言论给哄骗了。
若说军务繁忙,周克不比你繁忙?怎么他能来,你不能来?
周克可还是风重华的长辈呢?
不过,风重华此时心中已经不将风家的人当做亲人,故而并不生气。
她只是觉得风绍元在她面前卖弄这些,着实可笑。
难道,风家还是以前的风家吗?她还是以前的风重华吗?经历了那么多,谁还不知谁是什么样的人吗?
风绍元这么做,不过是因为拉不下脸罢了。
“军务为主,大堂哥不必因为我疏于军务。”风重华点了点头,端起了手中的茶杯。
这是给下面丫鬟的一个信号。
果然,良玉一看到风重华端起茶杯,就立刻道:“王妃!丁夫人叫人送来一筐蜜桔,并说会于今日求见……眼看时辰不早了,您看要不要去换身衣裳?”
丁夫人是万全都指使挥使丁奈的夫人。
风绍元是知道的,此时一听到丁夫人会来访,便知道自己该走了。
只是,他此次来找风重华实则是有事情。他想求风重华在周克面前替他说说好话,能不能让他到粮库里做文书。
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是他能管了粮草,以后也是一条进身之道。
可是眼见风重华已经站起来了,他也只好苦笑着送行。
“这个风绍元,不老实。”
等到风重华等人走了一段,看不到风绍元时,悯月低声说了一句。
“哦,如何个不老实法?”风重华看着满院秋色,随意地问了一句。
“他想督办粮草的文书,却还不想对周家舅爷说,跑到王妃这里打秋风来了。”悯月等人很不喜欢风家的人,所以说起风绍元来也是满脸不屑。
风重华淡淡地笑了,“军中的事情我又不懂,岂有插手的道理?”风重华并不准备管风绍元。
风绍元前世是中了状元不假,可是这世上的状元多了,真正能在史书上留名的却只有那么几个,大多数也不过是在史书上留下一句某年某科中了状元的话。
风绍元有文才不假,于政务上却是碌碌无为。中了状元后,因为他不愿与文谦同在翰林为官,再加上在翰林又受到所有人的排斥,就自请去了地方。
结果弄的民不聊生。
然而,丁夫人却没有来。
外面传来的消息,却是瓦剌派人前来借粮。
到晚上韩辰回来,与风重华说了今日的消息,“瓦剌今年入秋就下了数场暴雪,粮食缺乏。今年的冬天必是不好过,前来我朝借粮也是应有之题。就是不知朝中是否会同意借粮……若是同意了,这粮到底该怎么借……”
风重华有些迷糊,“这瓦剌与鞑靼不是一个部族吗?鞑靼就不能守望相助些?”
此时风重华正在给韩辰倒茶,一双眸子水润晶莹,如同江南三月烟雨。
韩辰忍不住点了点风重华的鼻子,“家事上你无师自通,颇有些难耐。可是军国之事上,你怎么就不开窍?瓦剌虽与鞑靼早年间是一个部族,可是时间久了两边都有汗王。甚至鞑靼现在都有两个王庭,若是守望相助,也得分清主与次。现在,谁敢说自己主别人次?再说了,瓦剌有雪灾,鞑靼那里也难保。鞑靼不趁火打劫便罢,借粮那是万万不能的……”
听了这话,风重华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脑子里却在想着前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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