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韩辰领着风重华来了辽东,周克与鲁氏先是诧异继而是惊喜。
蓟辽总督王真与辽东总兵吴成梁领着文武武官出蓟州十里迎接。
韩辰是宣大总督,又是小王爷。无诏不得私出宣府,这次因为瓦刺那边传来的消息,所以才决定去一趟辽东。
出发前,他向京城写了一封奏折,用六百里寄了过去。
结果京城为了他能不能去辽东而争论不休,韩辰一生气干脆先斩后奏。
风重华发觉,自从韩辰与她成亲后,越来越跋扈了。
她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可是见到吴夫人与鲁氏时,面上笑盈盈地。
初春的天气虽不至于滴水成冰,却是冰寒刺骨。风重华穿着玉色小袄下身紫素长裙,外面罩着鹤氅昭君裘,围着大貂鼠风领。韩辰依旧怕风重华不暖和,给她塞了一只小巧的手捧古铜手炉。
进了蓟辽总督府的暖阁,在丫鬟服侍下脱了身上的昭君裘,又净了净手,风重华方才与吴夫人和鲁氏说话。
“只准备在蓟州呆两天,两天后就回去。”这句话,是韩辰让她说的。
一听到韩辰与风重华只准备在蓟州呆两天,吴夫人与鲁氏互视了一眼。
“蓟州不比宣府,因临近京城也没什么好玩的。”吴夫人话中有话地看着风重华。
风重华知道吴夫人的意思,不由抿了嘴笑。
吴家虽是汉王旧属,可是遇到大事依旧会有试探之心。这次她与韩辰自宣府到蓟州,相比于京城,最急的却是吴成梁。
因为,吴成梁弄不懂韩辰的意思。韩辰让他在瓦刺出兵后,陈兵于山海关,以防鞑靼偷袭京师。山海关临近京师,有边‘郡咽喉京师保障’之称。向北是燕山,向南是渤海,地势非常险要。
韩辰说怕鞑靼趁着瓦刺入侵之际偷袭京师,这确实说得不错。
可是吴成梁琢磨来琢磨去,却觉得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等到晚上,韩辰与风重华休憩之时,韩辰对风重华说了实话。
“京城形势有变,我怀疑大皇子可能起兵夺城。”韩辰面色严肃,长眉微皱。
大皇子起兵夺城?风重华诧异至极。
然而联想到前世大皇子与二皇子的所做所为,她又释然。
这两位皇子都想效仿永安帝啊……
永安帝的皇位是如何得来的?不就是祸起兵变吗?永安帝没开一个好头,自然会给儿子们做一个坏的榜样。
尤其是这两年,无数大臣请立太子,永安帝都不置可否。
若说大皇子与二皇子不急,那是假的。
“那我们要做什么?”风重华问道。
“静观其变!”韩辰呵呵地笑。
不管是哪个皇子得了皇城,他们都不敢伤害汉王府和周王府。毕竟,他们还得依靠这两位皇叔承认他们帝位的合法性。
到时,若是京城有乱,只管让文府的人躲到汉王府即可。
然而,风重华却不明白。
既然韩辰能看出京城有变,为什么永安帝就看不出?永安帝为什么会在紧要当头把韩辰送到宣府?
难道是在测试韩辰有没有反意吗?
“不必担忧。”韩辰安慰风重华。
永安帝为什么放心地把他放到宣府,完全是因为汉王与汉王妃皆在京城。若是他有二心,永安帝可以立刻将汉王与汉王妃囚禁。到那时,韩辰投鼠忌器,必然不敢轻举妄动。
有汉王与汉王妃在京城,韩辰在宣府能做的就只是替永安帝卖命。
这一点,韩辰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然而,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吗?
韩辰相信,永安帝把他派到宣府必然是有用意的。
只是,他不想对风重华说太多。有些事情,只能报喜不报忧。
有些事情韩辰不说,风重华不能问也不想问,这是她做为妻子的本份。
她与韩辰只在蓟州呆了两天就回到宣府。
回程时,王真与吴成梁依旧十里相送。
风重华相信,韩辰与辽东的人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
回到宣府后,韩辰依旧接着忙碌于整军备战,风重华则是将这家里这几天的事情处理了一番。
她与韩辰去蓟州之前,将家中的事情托付给了方思义的太太。
回来之后,不免宴请了方太太以做谢意。
方太太的年龄比她大不了多少,不过是因为与方思义的年龄过大,所以穿着上显得有些老年。
一来二去的,方太太与风重华倒也能谈到一起去。
只不过,风重华始终与方太太有一段距离。
风重华觉得,既然你家姐姐做了这样的事情,你被赔给方思义做妻子。好好抚养你姐姐留下的儿子不就好了?何必千里迢迢跑到宣府来找方思义?而且还是在没打任何招呼的情况下。
方思义每天看到这个‘儿子’肯定会想起原配妻子对他的不贞。
这样的伤疤,何苦再揭开?
只是,考虑到方太太一个人呆在凤仪,又面对方家的流言蜚语,日子过得肯定不好。
风重华又觉得方太太可怜了。
毕竟,事情不是她做的,她也不过是替姐受过。
方家的一团乱账,风重华想来想去,也只替方思义和现在的方太太叹息。
俩人都是受害者……
到了四月,天气转暖。
风重华将风明怡托付给方太太习字,方太太幼承庭训,习得好一手小楷,尤善卫夫人。
这一日午后,风明怡跟着方太太在奇芳阁写字。
风重华忙完了家事,就去了奇芳阁。
奇芳阁窗棂大开,几个小丫鬟站在庑廊下正聊着天,一见到风重华立时站好身子,矮身行了一礼。
风重华微微点头。
自从方太太来了之后,方思义由原先的小院中搬到奇芳阁。丫鬟和婆子一部分是方太太从凤仪带来的,一部分是在宣府采买的。
方太太极善教人,调教丫鬟很是有一手。
屋子里,风明怡与洪哥儿正一左一右地坐在书桌前,几个丫鬟围着他们做着针线活。方太太手里拿着一个绣棚,正垂着头绣花。方太太身边坐了两个较为陌生的身影,正侧着头与方太太低声说着什么。
听到动静,屋里的人都抬起头来。
风重华有些诧异。
她没想到谭参将的女儿谭晶雅与刘巡抚的女儿刘月儿都在。
风重华扫了一眼与风明怡同在书桌上写字的洪哥儿,眼睛收缩了一下。
方太太站了起来,“王妃来了?”她将手中的绣棚放下,指着谭晶雅与刘月儿笑道,“两位姑娘知道我闲着无事,特意过来陪我。”
两位姑娘一起向她行了礼。
风重华冲着两位姑娘点了点头。
方太太吩咐丫鬟给风重华上茶,“王妃您坐到这里。”方太太指着南窗的大炕,“外面杨絮飞舞,甚是烦人。幸好早早换了纱窗,要不然这窗户下不敢坐人。”方太太用感激的目光看了一眼刘月儿,“多亏了月儿姑娘,前些日子派人送来了几匹雨过天青色的软烟罗。”
风重华笑着颌首,“却是我的不是,忘了给太太这里送几匹布过来。”
依文府与汉王府的旧例,都是每年四月末五月初才换纱窗。一是为了省事,因为每年四月起就会满城飘雪,若是这个月换了纱窗,到了月底还得再换一次。二是为了省钱,罗烟罗毕竟不便宜,一匹糊不了几个窗户。纵是官宦人家,也不过是一年换一次罢了。
韩辰与风重华所居的颍川堂到现在也没换纱窗。
听完风重华的话,刘月儿神色一僵,眼底闪过一丝阴沉。
自从风重华来到宣府后,只举行两次宴会,其他的时候就整日里呆在府里不与外人交往。
她数次递帖子都被拒绝了。
后来也实在没办法,她就转而与方太太交往。
与她一般心思的人并不少,所以现在方太太这里门庭若市。
只是她没想到,这样会引起风重华的不快。
想到这里,刘月儿只觉得胸口不知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似的,喘不过来。
她嫌弃地看了一眼方太太。
连句话都不会说,若不是想借着方太太与风重华交往,她能会和这样的人来往?
果然是小地方来的。
若是好人家的姑娘,能会给人做续弦?
这时,风明怡过来向风重华见礼,又将自己写的字呈给风重华看。
风明怡跟着方太太习得的是卫夫人的簪花小楷。
“写得挺不错。”风重华盈盈地笑,将纸还给风明怡。看了一眼与风明怡在同一个书桌上伏案写字的洪哥儿,而后将目光转到良玉身上。
男女到七岁时坐不同席,食不连器,指的就是男女授受不亲。虽然洪哥儿年纪还小,不需如此避讳,然而风明怡已经快八岁了。
良玉接触到风重华的目光,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看到风重华的眼光往洪哥儿处撇了一眼,刘月儿不由冷嗤。
果真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上不得台面。
连男女之间的避讳都没有。
而旁边的谭晶雅,则是做壁上观,如同一个隐形人般。
方太太也在一瞬间发现了不妥,脸色绯红的补救,“我在家里时,拿来了一副家父早年间临摹的近奉帖……是我幼时习字所用……”她吱吱唔唔的,说得有些词不达意。
然而,屋里的人却个个听明白了。
风明怡久得卢嬷嬷教导,此时更是愣在那里。她方才就觉得有什么不妥当,可是卢嬷嬷因为对杨花有些过敏,这几天咳得实在厉害,就在妙香斋休养。
刚刚与洪哥儿在一起写字时,也没觉得有什么。
这会看到众人的表情哪里还不知道,多半是方太太闯祸了。
众人还正在迟疑之际,风重华已经笑了起来,“原来是卫夫人的近奉帖?那我可得好好看看。”卫夫人师承钟繇,书圣王羲之少时曾从其学习书法。
方太太就红着脸将近奉帖捧到风重华面前。
这时,有丫鬟掀起帘子,“王妃,京城来了信。”
风重华看了一眼良玉,微微颌首,这是良玉刚刚趁人不注意安排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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