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瓦刺那边传来的消息不太好,整个宣府的气氛都微妙了起来。
街道上的行人开始减少,就连商铺也在悄悄地关上了门。
唯一还活跃着的,就是各地的粮商。
这一日,几个粮商聚在德庆楼里吃酒,商量着宣府的粮价。
几个粮商相互交换着眼神。
他们都知道,主持的粮商是刘昌嗣巡抚的人。
宣府的粮价在平时是一两五钱一石,若是遇到战事,就会涨到二两至六两。至于涨到多少,则是以战事而定。若是瓦刺小股骚扰,一般就会涨到二三两左右。若是持续整年的战事,在最高时能涨到六两一石。
宣府的粮,主要是卖给九边的百姓,而不是卖给军营。军人的粮食,自然有朝廷负责运输到九边。当然了,如果不能及时运来,偶尔也会在粮商手中买粮。
几个粮商所商量的也是这场战事到底是持久还是短暂。
若是持久,自然会大幅度上涨粮价……
几位粮商在德庆楼里聚会的事情很快传到了韩辰的耳中。
“天下商人,皆可杀!”韩辰语调冰冷,现在四月中,正是暮春时节。粮价自然开涨,商人们都等着涨价卖钱。
九边自己并不生产粮食,不论是军户还是百姓都是从粮商手上买粮。
若是粮商涨价,老百姓们也只能咬紧牙吃高价粮。
永平仓里虽是常年放着七八千石粮食,可那是救急救灾所用,平常的日子里根本没有办法取出。若是他敢把救灾粮取出来卖给百姓,只怕永安帝会高高兴兴地把他拎回京城处置一番。
“这些商人从去岁时就开始屯粮,等的就是春荒时卖个好价格。”方思义淡淡地道,“去岁瓦剌异常寒冷,这些商人屯粮的速度又加快了些。据我私下调查,现在商人的仓库里最少有将近三万石粮食。”
三万石粮食?若是放到市面上,足够宣城的百姓们吃上几个月。
过不了一会,前往德庆楼打探的人回来。
韩辰听完禀告,脸色更加阴沉,“暂定四两银子一石,日后待涨!这些商人还真狠得下心?”
方思义更是听得目瞪口呆。
以前的宣大总督在时,粮价也曾达到过四两银子一石,可那是在战事进行到一半时才涨到这个价格。现在还没开始打呢,瓦剌那边只是有了出兵的迹象,这粮价就涨到这个价了?
尤其是,主持涨价的那位粮商,是刘昌嗣巡抚的大掌柜。
“愈之,可见我前些日子与你说的计策,今番要使出来了。”韩辰嗤嗤冷笑。
“那些商人们岂会上当?”方思义瞪大眼睛。他有些担心,这些商人们狡猾如狐,有丁点风吹草动跑得比谁都快。
“说不得,我要借助于一下王妃的家人了……”韩辰双眸微眯,冷光熠熠。
刘巡抚?
身为朝廷巡抚,不思安民不思保境,竟然纵容家人与商贾一起哄抬粮价?
这可真是朝廷的好巡抚啊!
隔了几天,市面上突然流传一则惊人的消息——因今年瓦剌要对国朝用兵,所以粮价将会疯狂上涨。由原先的二两暂定涨到四两,以后若是随着战事吃紧,粮价还要不断上涨。
一听到这个消息,九边的军民们不由群情激愤。
现在内地的粮价,一般是八钱到一两银子一石。银子由内地运往九边肯定要涨价,若是遇到丰年,就一两五钱。若是灾年,就二两银子。
现在竟然卖到四两银子,在百姓们看来,粮商们简直是在逼他们死。
可是粮商们也是无奈,面对挤在商铺门前的百姓,哭得泪水涟涟,“因为要开战,内地要往九边运粮。这军队用的粮多,粮食肯定会涨价。现在我们的进价都已经超过二两银子了,再加上人吃马嚼,就是涨到四两银子也是入不敷出啊。”
百姓们能怎么办?九边又不产粮食,除了这些粮商运粮就再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们若是不吃粮商的粮,就只能等死。
宣府巡抚刘嗣昌连夜召了数名粮商商量对策,可是粮商的态度很是坚决。运粮不易,商人不易,粮食若是不涨价,商人就得赔死。
刘巡抚劝了半天无果,声称自己没有办法。他是宣府巡抚,却并没有督导钱粮之责,只是处理民政和司法两权。
而督导钱粮之责的,是宣大总督。
想到宣大总督,刘巡抚轻声叹息。他这个巡抚若是在内地,自然是一省封疆大吏。可是在九边,下受县令掣肘,上受总督管辖。
如同小娘养的一般,在九边毫无地位。
遇到战时,由总督与总兵指挥军事,他这个巡抚就是个摆设。
接到线报,韩辰冷笑了数声。这个刘巡抚,他早就想收拾了。
空占职位,不尽职守!这样的人,与咸鱼有何分别?
而风重华却是有些担心,“也不知许东能不能唱好这出戏?”
韩辰命令许东从内地买粮运来,就是想让他做个商人都往九边运粮的表率。等到商人们知道九边的粮食只要运来就能卖掉,不怕没人往九边运粮。
等到粮食堆积如同,还会再涨价吗?
“他运粮,我来买,有何唱不好的?”韩辰笑着宽慰风重华,抬手将她抱在怀中。
自从莫嫣来了之后,风重华的情绪就有些不对头。韩辰知道风重华是心里头有些吃味,不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尽量小心翼翼地。
有的时候韩辰都怀疑,自己到底是娶了个老婆还是养了个女儿?
不过转念一想,许是他与风重华还未圆房的缘故。
现在风慎去世已有段时间了,是时候考虑与风重华圆房的事情了。
一提到圆房,风重华身子猛地一震。不知为什么,她对这件事情略有抗拒之感。
似是感觉到了风重华的不安,韩辰的动作更加轻柔了,“我已年过二十,现在连半个嫡子也无。为子嗣计,纵是大臣们知道也不会说什么。”
风重华微敛羽睫,那轻轻颤动的睫毛表明了她内心的紧张。
韩辰将她的手指放在手心,一根一根细细地抚弄着,“难不成,你准备让我们汉王府先出来一个庶长子?等到孩子们长大了,只怕争王位也会争个头破血流。”他唇角带笑,一双眸子熠熠有光,动作轻柔无比。
他早就看出来了,风重华对这件事情不甚热衷,甚至还有抵触的情绪。
风重华今日穿了件白底淡青花大袄,下身系了条杭绸素面裙子,衬得她身段婀娜,气质脱俗。
一双杏眸里噙着羞涩,令韩辰又爱又怜。
听到韩辰说庶长子,风重华不由气结。腾地一下自韩辰怀中起身,冷声道:“既然王爷想要个庶长子,那就去要个庶长子。又和我在这里说什么?”
双唇紧抿,眼中隐现怒色。
韩辰微愣,随即莞尔。
都说妻子最好宽怀大度,善妒最不可取。可若是夫妻之间连点妒嫉之心也没有,那还做得什么夫妻?
韩辰笑着将风重华又拉回怀中,“你瞧瞧你,我这不过是随便一说,你就气成这样?”
“王爷可是真的想要个庶长子?”风重华问得小心翼翼。
韩辰有些气结,心中却也有些甜蜜。风重华吃醋,证明她在乎自己。想到这里,他笑着揽紧怀中人,“你呀,就不能好好品品我话中的意思。我若是想要个庶长子,在你进门之前早就有了。”他说着话,看着风重华吃醋的样子,心中不由飞扬起来。他低下头,轻轻在风重华耳垂上吻了一下,低声道:“我就是想要儿子,也只想要跟你的儿子。别人生的,我才不稀罕!”他盈盈地笑着,一双眸子如同夜空中闪亮的星辰,无比的温柔。又如同苍穹中一轮圆月,将风重华温柔的裹紧。
风重华羞涩的垂下头,推了推韩辰却没有推开。又是心虚又是羞涩,“你胡说什么啊!”
韩辰就爱她这样小女儿的模样,心中不禁软成一滩水,“我说错了吗?夫妻敦伦,天经地义!谁又能说什么?”
“可你也不能……”风重华喃喃的,脸色红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不能做什么?你是我的妻子。”韩辰笑着在她颊间亲了一口,看着她又羞又怒的样子,满心都是欢喜。
风重华推了几把都没有推开,只得不情不愿地窝在了韩辰的怀中。
此时,明月正圆,轻风如梦,院中清凉一片。
隔着院墙,莫嫣仿佛都能听到院中的嬉笑声。
她不由攥紧手中的帕子,一双眸子且悲且忧。
小婢阿宁站在她的身后,无声地叹息。
“走吧!”莫嫣无奈地转过身,身子有些微晃。
方才她求见风重华,可是守门的婆子说小王爷与小王妃有要事在谈,不方便见她。
夫妻之间能有什么要事要谈?
莫嫣紧紧闭了眼,却差点一脚踏空。
阿宁急忙伸出手扶住了莫嫣,“姑娘,小心脚下。”眼中满是怜悯。
同样都是陛下御赐的儿媳妇,为什么一个天一个地?
姑娘哪里不好,小王爷为什么连看都不想看她?
千里迢迢从京城来到宣府,又是即将要打仗的时候,可是这份情谊在小王爷眼中却视若无睹。
姑娘如此爱小王爷,为何连一点回报都收不到?
此时,韩辰正拉着风重华的手站在院中赏月。
“晚上,你可要应了我……”韩辰贴紧风重华的脖颈,口鼻中呼出的热气直钻进衣襟中。
风重华含羞带怯地扭了扭身,却无论如何也挣不脱韩辰的怀抱。
遂也只得认命了……
月华如水,溅了一地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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