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牢门口点着壁烛,偶尔有过堂风吹过,明明暗暗的晃动,与地面上的影子交织。
“其实早应该猜到的。”
甄六兮指尖搭在牢狱的栅栏上,面色认真,“你就再帮我一个忙吧。”
顾南封眼皮子下意识的跳了一下,“你想让我做什么?”
“这件事情想必是那女子一手促成,关于五罗国的事情,无论如何掩藏,想必还是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沿着思路,甄六兮准备盘理清楚。
可顾南封仿佛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面色黑沉,“你是想要我,去将那女子真实身份解释给寅肃听?”
如梗在咽。
甄六兮声音有些闷,“这事关整个通朝,我倒也不是只为了他一个。”
“你在我面前还装什么?为了通朝?”
顾南封语气有一些重,但瞥见甄六兮略微有些苍白的面色,终究是咬了咬牙,再次放缓了语调。
“你风雨兼程的一路赶来,可是最终被关进大牢,你可有见他半点心疼过你?”
原本低下的头突然抬了起来,甄六兮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混杂着泪水,“我再信他一次,他或许是有难言之隐。”
在牢里的这些时刻,甄六兮想了许多,她一路赶回来,寅肃对她这般,她自然有怨。
可即使这样,在听到,那圣女觊觎的目的时,她还是选择再一次相信寅肃。
“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如今身处在这大牢还不够让你醒过来吗?”
顾南封终还是压不住气,声音荡然放开,混着些压抑。
“你知道我性子的,若真是想要帮我,便答应我这一回吧。”
甄六兮这句话刚说完。
监牢门口突然急急忙忙的跑来了一个狱卒,他一路急急忙忙的跑来,脸上有些通红。
擦了擦汗水,他断断续续的道:“将事情说完你……你就赶紧离开,上面的人已经在门口了,准备过来传旨,要下令,将这狱犯杀掉。”
似乎有最后一根防线决堤。
甄六兮用手紧紧的扣紧栅栏,声音梗了一梗,再出声时已有一些沙哑,“下旨?是皇上下的旨吗?”
那小卒抬了眼,有一些莫名其妙,“下旨自然是由圣上定夺,你莫不是在牢狱里头待傻了吧?”
他转了头,正对着顾南封,“我警告你,最好快些,若是被抓住,你我乃至整个监牢里的项上人头都保不住。”
迅速的整理了一下思绪。
甄六兮用混满了汗液的袖子擦了擦脸,脸上撑着勉强的笑,“看来没有时间了,你先出去吧,记住请你帮的那个忙。”
顾南封咬了一下下唇,眼睛里一片怒色,“事到如今,你还想要帮他?”
“快走吧,你是我最后的一条生路,若你要是出了事,我也跑不了了。”
甄六兮并没有正面回答男人的问题,只快快催促他离开,
将黑袍的帽子拉上,遮蔽与烛光的引照,他脸色乌沉一片。
临走前盯了甄六兮好一会儿,“我一定会将你从这救出来的。”
小卒只当这句话不过顾南封临别给予的安慰,没有怎么放在心上,脸色一片冷,最后下了通牒,“快些走。”
两个人迅速从牢狱的一条通道疾步走着。
壁烛摇摇晃晃着光,甄六兮紧紧的收抓着手,尖利的指甲陷入皮肉之间。
可她脸上却没半点反应。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顾南封刚走不久,从狱口便转来一个传旨的太监。
太监一身湖蓝色的子袍,手里拿着明黄色的卷轴正徐徐展开,兰花指翘的弧度恰好,“因狱犯出行阻拦圣驾……”
太监尖厉的嗓音在空荡的狱房不断回响着。
甄六兮脑袋嗡嗡的响着,根本没有听清太监的话。
太监念完了圣旨,只抛下了最后一眼的不屑,便挥了挥袖子离开了,这座满是淤泥与肮脏的监牢。
密密麻麻的思绪在脑袋里交织着,甄六兮身子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样,扶着栅栏,慢慢的滑落在地面。
寅肃竟然真的要下旨杀她。
何其好笑。
……
顾南封身上裹着黑袍,与门口的佰通汇后,便急急忙忙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你也看到了那坐监牢究竟是什么样的光景,根本就是密不透风,要不是我手上有关于掌管监牢官员的东西,这门我们连过也过不了。”
佰通温吞了一下气息,定着眼瞧了顾南封的神色。
心里头有一些不太好的预感,拉长了语调,试探道:“你该不会是还没有死心吧?进去托个信看一看倒是可以,但是要想把人带出来,那可就是大罪!”
“你都能让我见到人,怎么就没有能力将人带出来?”
顾南封将身上的黑袍抖动了一下,独独露出来的那双眼滚动着冷意。
佰通身上像被火烫了一下的,心里暗自腹诽,自己到底摊上了一个什么样的祖宗。
“这事我是真办不了,那官员又不是傻,若只是看人这小事儿,倒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是越狱啊,你当是过家家,真的那么容易?”
顾南封抿了唇,指尖搭在衣袖上,摩挲着那块布料,眼神凝动,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天上的乌云陇聚,似乎即将有一场大雨来临……
原本乌沉压抑的牢房,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其中还夹杂着一阵细碎的步摇撞击声。
甄六兮连忙坐起来身子,眉头都动了一番。
心中猜测到了人选。
“在监牢里的这一夜过得如何?你这般狼狈的样子,看来是很不好啊。”
女子身着一身葱青琵琶襟上衣,鹅黄色宫缎素雪绢裙,清清爽爽的垂髫髻上挂着一顶宛似雏凤的步摇。
这个女人穿的极为招摇。
明明并无册封的身份,竟然敢带那般出风头的步摇,可见其的野心。
似乎是看出了,甄六兮正盯着自己头顶上的位置,她恍然一笑,“原来你是在看这个。”
手上轻轻的扶了一下那顶步摇,她的语气极为轻慢,“这是我在妆匣里找到的,原本那上面落满了灰尘。我想着放着也是浪费,好冠定当配一个好主人。”
甄六兮不会不认识那一顶步摇。
这是曾经寅肃,与一些其他的珍奇异物一并赏赐给她的。
彼时,她也还没有册封身份,这一顶步摇滕冠在她头上只会引来不断的祸事。
所以便被她收录了匣子中。
却没有想到被这人拿了出来。
微敛动了一下神色,她语气中含着一股讽刺,“不过是一顶饰物,只有得不到,妄想要取代的人才会不断的说解。”
刚才话里话外都是在隐晦对甄六兮不屑的女人。
此刻面色青白,不断轮变着颜色,“我还当你是一根木头,不会说话呢,也没有想到你竟然这么伶牙俐齿。”
“有什么事情?”甄六兮脸色恢复平静,平淡的掀了掀嘴皮子,开门见山的说道。
“刚才来传圣旨的,恐怕你也看见了,皇上,这是狠了心想要将你斩杀。”
说起这个,女人仿佛是有了底气一般,头微微昂着。
余光中透露出几分自持,只是太过流于表面,显得只是一副空架子。
甄六兮低头,把完了一下手指,轻轻哼出了笑,“圣女名号说出来虽然好听,不是我还真是没有见到满身腐臭的所谓的……圣女。”
女人的脸色顿时僵硬了下来。
不慎自然的用手扶了扶步摇。
语气听得出比刚才要冰冷的许多,“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不是好猜的很?你想要恢复你王国的强盛,却要借着我的名号,当真是好笑之极。”甄六兮眼神不卑不亢的紧盯着眼前的女人。
修长的手指扣进了掌心,
女人面目蕴着冷意,“那又怎么样,你少在这里跟我耍嘴皮子,如今被关入大牢的是你。你有什么底气在这里和我说这些?”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嘴角从容的勾了丝点笑容。
不慌不忙的从袖子深处掏出了一枚玉佩。
浑体白玉,中间还流转着一丝青釉,刻了一只三爪龙。
甄六兮看到这枚玉佩,心突然停止了跳动一般,她的语气颤抖着,“这个是麟儿的玉佩?你把我的麟儿究竟怎么样了?”
她用力地摇着栅栏。
铁杆晃动的声音隆隆作响。
那女人却仿佛很是满意她这幅样子,挺直了背,“看来你还没有忘记麟儿?没错,他现在的确在我手上,这枚玉佩你也不会不认识吧,如今被我正牢牢的抓在手里……”
她收抓着手上的那枚玉佩。
脸上呈着看似安澜温和的笑容。
“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有什么直接冲我来好了,为何要拿一个孩子下手?”
甄六兮面色愈加苍白。
眼前的这个人,手上掌握着麟儿的性命。
甄六兮只要一想,麟儿儿落在她的手里,浑身便冷的可怕,背脊上冒着一层又一层的汗意。
那个女人见她这样,反而愈加的不紧不慢。
“我的要求很简单,我要你去送死,只有这样,麟儿才能够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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