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肃与六兮相拥着,把十几天想对彼此说的话统统倾诉了出来。
寅肃原本听得认真,忽而神色一变,微笑着问六兮说,“等会儿,等会儿。你是怎么从悦书阁逃出来的?”
“干嘛,你还要把我关回去?”六兮作咬牙切齿状。
寅肃连忙安抚说,“你救我一命,我若再关你,那岂不是成了恩将仇报?我只是好奇,好奇而已~悦书阁的守卫虽不是精锐,可看守个把人应该不成问题才对。”
六兮得意地翘着嘴角,老神在在说道,“哼,山人自有妙计。难道你以为我这些天在悦书阁看的书都是白看的呀?”
寅肃抚摸着她的头顶,眉眼含笑,“我只是听悦书阁的总管说,你在悦书阁时常感觉有人在你身边……”
六兮闻言立刻又冷了脸色,竖眉质问,“你还是怀疑我!你是不是想说是顾南封放我出来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寅肃干干笑了笑,连声哄她,“阿兮,我既然说过不再计较这事就不会再把它放在心里了。即便真的是顾南封把你从悦书阁放出来的,我也绝不生气。”
六兮见寅肃绕来绕去又把话绕到了顾南封的身上,就知道他其实根本没放下。无奈他现在身子还虚弱,两人也刚刚重归于好,六兮不想再跟他吵一架,于是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给他听,说齐福如何如何帮助他炼制迷药,又如何为她打掩护。
可话没说完,六兮自己突然猛地坐了起来,神情严肃,正色道,“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
六兮蹙眉道,“先前我与老总管说过,从我进入悦书阁的第一天起,就一直感觉有一双眼睛跟着我。后来,你就发现了顾南封。然而,老总管却跟我说,顾南封从来没有进过书阁,他只在书阁外面。”
寅肃的眸子微微眯了眯。原来那个总管一直就知道顾南封在皇宫,竟不来向他汇报。果然自己这两年还是对身边的下人太好了,谁也不怕他是吗?
“哎!你有没有在听?”六兮在他胸口轻捶一下,埋怨道,“我再跟你说正事呢。”
“在听在听。”寅肃笑着问她,“你的意思是说,一直在暗中跟着你的另有其人?”
“不错。”
六兮眉心更蹙几分,心里也有些犹豫。“又或许那个人并不是暗中跟踪,而是明面上就一直在我身边呢?”
“哦?”寅肃也坐正了身子,凝神细思,“你是怀疑那个叫齐福的小太监?”
六兮缓缓点头,“我一直以为是进了悦书阁才总感觉被人跟踪。现在想想,我第一次踏进悦书阁的那日,却也正是齐福来到我身边那天。皇上,这个人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寅肃不由皱起眉来,这个小太监的身世他还真的没有仔细考校过。那日大破遗族人,六兮讨要奇术医书,寅肃便也叫人送了一些到御书房打算自己挑几本亲手送给六兮。那时候在他身边伺候的正是这位面生的小太监齐福。
寅肃对医术一窍不通,齐福见他看书时常常皱眉,便在旁边为他指点了一番。寅肃见他懂得医理便随手把他派去了六兮的身边。没想到这个齐福居然可能是安插进皇宫的眼线?
“阿兮,”寅肃凝眉说道,“那个齐福看上去有什么异常吗?”
六兮仔细想了想,终于还是摇了摇头,“我也只是个猜测。你说,他会不会跟吉宝有关系?”
寅肃咬了咬牙,“吉宝?你是说那个遗族人的内应?”
“对。那夜失踪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或许他并没有死,甚至没有离开皇宫,而是易容换面,一直潜伏在皇宫里呢?”
寅肃点了点头,对六兮的推测报以肯定。低头却见六兮低垂着眼眸,眉头紧锁的,便微微一笑,语气坚定地安慰说,“这件事你就先不要管了。我自会处理。”他先前居然犯下这么大的失误,把一个很有可能是为非作歹的人安排到六兮的身边,还好六兮并没有出事。
说来他心中其实也有些糊涂,如果那个齐福就是吉宝,那今天射箭企图伤害六兮的人又是谁?
如果那人也是吉宝,那么他为什么不直接在悦书阁对六兮下手,而是选在今天呢?
不不不,不管那人是不是吉宝,他的目标一定不是六兮,而是他寅肃。
眼下却也来不及再想,眼看着外面太阳西移,他该动身去往太庙主持祭天大典去了。
而此时,悦书阁里。
外面的守卫左等右等不见六兮领着小太监齐福来把外面的药炉搬回阁后的矮屋。
索性他们也不等了,扯着嗓子往阁上吆喝两声,“喂!你的炉子都要被太阳晒化了,还不下来搬回去吗?”
然而他们一连喊了三声,却不见上面有人回应。
终于有一个机灵些的反应过来,疑心道,“他们该不会是都跑了吧?”
一群人紧张起来,又扯着脖子大喊三声,上面仍然没有人回应。于是终于如梦方醒,急忙忙跑进阁里一看,里面果然空空如也。莫说是那个要上楼找六兮的小太监了,连六兮的踪影也寻不见。皇上让他们看守一个人他们都给看丢了,这若是让皇上知道了,恐怕他们一干人脑袋都要落地!
几个人一下子慌了神,几乎要摊在地上。
恰在此时,楼下传来了人蹑手蹑脚走进来的动静。
一个守卫探头往下一看,居然是不见了的齐福。
“喂!好你个小子,你到哪里去了!”一个膀大腰圆的守卫冲下去,几乎一只手把他原地拎起来。
齐福赶忙陪着笑脸,笑嘻嘻回答说,“没去哪,没去哪,我刚刚内急,去了趟茅房而已。大人们息怒,息怒。”
“你去茅房?你差点吓得爷爷们去茅房!”
一个守卫叫嚷就要扬拳来揍他,可举起的拳头还没放下,就眼尖地发现这个小太监的额心似乎是肿着。靠前再一看,那鼓起来的包上好像还有个鞋印。
“哈哈!你小子不老实吧,是不是想出宫被人揍了?”
守卫们围观他额头上的脚印哈哈大笑。
齐福却是脸色一变,惊诧地抬手摸摸了额头,眼色突然变得阴鸷。好在有衣袖遮住,没人看见他的脸。
齐福匆匆把脚印擦去了,对旁边大笑的守卫焦急地央求,“各位大人,各位大人,莫要取笑我了。”
“哈哈。”守卫们笑够了便也停下,只追问一句,“怎么就你一个回来,六兮娘娘呢?她哪去了?”
“她去西面的清心池边散步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那几个守卫虽然见他说得真诚,却不敢再信他的话,只叫了几个人去清心池边寻找六兮。
他们自然找不到,六兮此刻正在寅肃的身边陪同着。
寅肃左臂受了伤,六兮从药堂的抽屉里取了止血养疮的药材来研成粉末撒上,而后才替他绑好了绷带。
好在寅肃中的毒箭箭头并不像四棱箭头那样巨大,只是毒强了些,伤口并不算严重。寅肃涂了药以后很快就能抬举胳膊了。虽说动作还略显僵硬,应付一下祭天的典礼应是足够。
不过比起寅肃的伤势,六兮最担心的还是祭天大典会不会在再出乱子。万一那帮人贼心不死,刺杀一次未成便再来一次,那时寅肃恐怕就真的危险了。
寅肃自然看到了她眼中的忧虑,于是在赴往太庙的马车上仔细与她分析,轻轻一笑安慰她说,“放心,他们不会再来了。”
“何以如此肯定?”六兮疑惑道。
寅肃说,“你知道这支箭最初瞄向的人是谁吗?”
“谁?”
六兮惊诧道,“难道…竟是我?”
“不错。但他埋伏的位置却是在三楼,与我只一层之隔。若是我没猜错,恐怕他那支箭原本是该射向我的。而你却屡屡搅局,以至于他不得不临时改变主意,先除掉你。只可惜,我从四楼翻入三楼的时候虽然踢中了他的头,却来不及看清他的脸。”
六兮默然点头,把寅肃的牢记在心。
既然那人负伤了,那一切就好办了。她只需要回去察看一下齐福的额头有没有被人打击过的伤痕一切自然明了。
眼看着祭天大典在万众期待中从开幕到结束,六兮陪寅肃回到皇宫后便直奔悦书阁去了。
齐福仍然在悦书阁里等他她。脸朝着书架,背对大门,大概是在看书。
六兮放轻了脚步,保持着安全的距离试探着喊一声,“齐福?”
齐福闻声回头。
六兮果然在齐福的额头处看到了一个明显是被人踢伤的印记,肿起的包上还有一点凹处,大概是鞋头或者鞋底戳出来的。
然而,出乎六兮意料的是,齐福身上的伤并不止这一处,他的腮帮子也肿着,右眼圈乌青一片,嘴角还带着血迹,甚至连衣服上也有被人踩踏的痕迹。
“你这是……”六兮错愕不已。
齐福却是如见救星,两眼眼泪涟涟扑过来,委屈地喊道,“娘娘,您可算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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