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响,张若愚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
林眠肩膀一抖。
谢逍示意她放松,手下按摩没停,也不回头,丢下一句:“你又来干什么?”他刻意强调“又”字。
“林眠的电话,下午忘记给她了。”张若愚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一屁股坐在靠窗的椅子上。
“24的岁数,42的脑子。”谢逍揶揄,他分明是故意找借口再来一趟。
林眠手肘轻怼谢逍,暗示他不用按了。
以她对张若愚的了解,晚上特地跑一趟,恐怕不止送手机这么简单。
林眠抓过手机,一边解锁查看有没有未读消息,一边催促:“别打哑谜,有事儿说事儿,该不会是广告会出了岔子吧?”
不能吧。
她几个置顶的工作群一切正常,倒是林芝会务联络群里,罗会林疯狂吐槽明天开始的高原旅游。
张若愚抱怨:“他们下午开会,温大姐主导的那个高端相亲的提案居然通过了,我妈也是疯了。”
他不喜欢温慈,觉得她又假又装,所以从来不叫大嫂。
下午那会,他被张延亭强制参会旁听,美其名曰学习,实际是怕他到处勾搭趣可的小姑娘。
张若愚对纸媒提不起一点兴趣,他从不看杂志,要不是林眠,他连趣可的门都不想进。
林眠笑笑。
趣可传媒集团受省妇联直管,有官方背书站台,搞相亲不要太适合哦。
不过,她知道张若愚肯定不是想讨论业务,“你怎么也学会有话不直说了。”
张若愚朝对面一抬下颌,意思是有谢逍在场,不方便说。
他有私心。
主打一个信息差。
因为趣可,林眠和他有共同话题,所以他不想让谢逍了解内情。
“说呗,谢总又不是外人。”林眠耐着性子。
谢逍立在床边,他职业习惯,医生从不坐病床。
闻言,谢逍眼睛一亮,他仰头望天,掩饰嘴角的笑意。
虽然还是谢总,但她说他是自己人。
张若愚自顾自的吐槽,“那个温大姐,跟我妈拼命安利她那个小助理,叫什么乐乐的,指名让她负责你们的新业务,她哪儿来那么大脸。”
见林眠不为所动,他恨铁不成钢,“你这后三个月小心地位不保!”
“我谢谢你!”林眠白他一眼。
怪不得那次关乐乐的请假审批她看不到,调整架构原来早有征兆。
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在趣可屡见不鲜。
她也不是傻子,只是没想到温慈会做得这么明显,如此激进,连张若愚都能看出来,那岂不是人尽皆知了。
“关乐乐?”谢逍突然开口。
“对!就是关乐乐,你怎么知道?”张若愚好奇,谢逍下午是视频参会,他应该看不到现场温大姐大献殷勤的样子。
谢逍:“关乐乐是朱梦华的女儿。”
“朱梦华又是谁?”张若愚摸不着头脑。
林眠被口水呛得咳出声。
一直以为俩人有亲,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亲母女!
细细想来,关乐乐的某些做派,的确和朱梦华一模一样,尤其是扮演楚楚可怜时的那双眼睛。
“你早就知道?”林眠质问。
言外之意是,为什么要瞒着她。
谢逍点头,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上回,为林建设的房产证加名事件,二人不欢而散,被她认为是越界。
为此,他还专门复盘,再遭遇类似情况,绝不轻举妄动。
林眠了然。
怪不得关乐乐归还婚戒的时候话里有话。
眼看自己也有了信息差,张若愚急忙打断沉默,“你俩打什么哑谜?”
林眠扫谢逍一眼。
接下去的对话不适合张若愚在场,谢逍秒懂,“你还不走?”
张若愚一愣:“明天安排了林芝旅游,你去吗?”他望向林眠。
“你看不见吗?”林眠朝自己身上比了比,举起她刚打完吊针的左手。
张若愚转向谢逍:“你是不是也——”
“你看不见吗?”谢逍勾唇微笑,如法炮制。
“酸死我算了!你俩有本事公开呀!我算看明白了,又不办酒,又不公开,合着你俩之间有什么交易吧。”
张若愚换到林眠床尾坐下,“我是真给你提个醒,那个关乐乐虎视眈眈,又有温大姐推波助澜,分分钟事业危机,还有他,又不官宣,你小心竹篮打水。”
“做人呐,总要图一头,是吧!”张若愚伸了个懒腰。
谢逍:“你可以走了。”
张若愚俯身凑近林眠,笑眯眯道:“如果你俩分了,考虑我哈!”
说完,不等二人反应,他抽身飞奔,吹着口哨冲出门外。
病房里。
气氛明显冷淡下来。
谢逍率先打破沉默:“张良住院期间,朱梦华独自去了上海旅游,她并没有联系关乐乐。”
林眠诧异。
一句“你怎么知道”差点脱口而出,转念一想,谢总能调查呀,就像他当初调查林建设一样。
“你的意思是,朱梦华没有告诉关乐乐她再婚了?”林眠推测,不然搬来她家的,只怕不止朱梦华一人。
谢逍说是。
林眠哂笑,这对母女可真有意思,还互相提防。
“张良怎么样?”林眠又问,自打遭遇高反,她仿佛与全世界脱节。
“鼻咽癌早期确诊,明后天排期手术。”谢逍低头看腕表,“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
无比熟悉的聊天终结用词。
林眠小腹一时酸胀,她刚才要上厕所来着,莫名其妙被按摩打断,这会实在是忍不住了。
谢逍瞄她,林眠弓着背,刻意抬高上半身,虽是放松,但坐得很直。
他是学医的,这个姿势,他秒懂。
谢逍不动声色地看向床下,恍然大悟,原来她倒栽葱是为了够拖鞋。
他稍稍侧身,抓起拖鞋摆好,然后默默转身,带上门出去。
林眠早到达极限,管不了那么多,靸鞋直冲进洗手间。
舒服。
等她出来,屋里不见谢逍的身影。
林眠朝门口张望一眼,虽然没瞅见人,她却发现自己头不晕了,心不慌了,也不恶心反胃了。
浑身充满力量。
能上九天揽月,能下五洋捉鳖。
在医院待了一天,腿困人罚,她打算去走廊里溜达溜达。
刚拉开门,才迈出一条腿,谢逍的身影挡在身前,遮住头顶的亮光。
“活蹦乱跳的,不睡觉想去哪儿!”
这话怎么那么像主管医生对病人说的。
骤然被抓包,林眠耸耸肩,心虚地垂头走回病房。
谢逍跟在她身后,一副科室主任大查房的架势,盯着林眠重新躺好,又替她盖好被子。
林眠扒着被角,眼巴巴看着谢逍,“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难得有机会公费旅游,眼下生龙活虎的,她自然不想错过。
谢逍双手插兜,“再观察两天。”
“我好了,不信你量血压,我一点毛病没有!”林眠索性坐起来,据理力争。
“个人体质不同,暂时的症状消失,不代表你完全适应了高海拔地区。”谢逍说着,扬手拉上窗帘。
他手下一滞,猛然回过味来,扭头看着她,“你是打算去玩吧。”
既然心思被看穿,林眠点点头,爽快承认,“我没来过西藏,估计以后也没时间再来,所以我得抓住机会。”
“不行。”谢逍断然拒绝。
“你又不是这家医院的大夫!”林眠摆烂。
正僵持着,走廊的说话声传进房间。
“八点半耳鼻喉的病案讨论,谢主任说他会参与的,没通知错吧。”
“没错,我们人都等着呢。”
谢逍挑眉,眼中含笑,掖好她的被角,“我出去一趟。”
林眠咬着嘴唇。
什么叫出去一趟,是去参加病案讨论?
听他的意思,然后完了还会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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