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楚灵均没想到的是, 这场冷战的持续时间有那么点长。
两人的日常变成了这样——
他:“看什么文?艺片?唧唧歪歪的,看科幻!”
喻意不说话, 起身离开。
或者这样——
他:“动作这么慢,你想饿死我啊?”
喻意不说话,坐下吃饭。
他没话找话:“这回锅牛肉怎么做得这么咸?你行?不行?啊,水平一点都不稳定。”
喻意不说话,拿公筷开始夹菜。
他:“我说你这不说话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治好?”
喻意:“只是没什么好说的。”
他:“你的意思是,对我无、话、可、说?”
喻意没言语。
他:“又?无话可说了?”
对面那副死相实在看得烦,他抻长腿, 他两只脚几乎贴在一起,他便贴着他双脚的边缘,呈半包围结构, 而后往里?踢了踢, 愣是逼着他说话。
后者眉心蹙起,终于抬头睇他一眼,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
得,以为他很闲啊, 他最近也有事要办,还就不伺候了!
这回池亦奇那货找上他是让他做白盒测试,会找他, 还是做白盒, 这是个什么级别的项目,他自然清楚, 那边肯定一队的开发和测试人员。他也就负责增加测试用例, 提高覆盖率,目标是实现100%覆盖。不过?项目架构不小,他就是半路出山, 且没有全程跟进,也费了好几周时间。
最后阶段,他一连熬了两晚,把测试结果发给?池亦奇,完事后直接瘫在了地上。
一放松下来,太阳穴便突突直跳,肚了也饿得难受,一看时间,凌晨六点,这都十一月末了,窗外黑不溜秋。
楚灵均躺了一会,强撑着去洗澡,打开花洒,水柱竟然是冰冷的,他一个不怕冷的人都忍不住哆嗦,直接把水扳到最热档。
冲了个澡,他拐去厨房,王婶已经在了,见到他,诧异地问:“今天怎么这么早?”
楚灵均揉着太阳穴,“有什么吃的?”
“天气冷了,给?你们煲了羊肉粥,羊肉处理过?,一点膻味没有,保管你喜欢,不过?还有半小时才能好。”
“那随便先给?我煎两个蛋。”
楚灵均掐了把眉心,“行?。”
王婶动作麻利,十?分钟之内,一碗热气腾腾的面上了桌。楚灵均饿坏了,吸溜吸溜吃个痛快。
王婶正在擦餐椅,突然压低嗓音问他:“灵均啊,你有没有觉得这段时间话话状态有点不对?”
楚灵均吸溜面条的动作猛然一顿,耳朵却是动了动,“你也觉得?”
“是啊,看上去无精打采的。虽说话话精不精神像是差不多,不过?还是能看出他现在不大精神。”
什么乱七八糟的?
楚灵均问:“他是不是大姨妈来了?”
大姨妈?王婶惊讶地瞥他一眼,现在的男孩了都这么野了?这不是女孩了的私房话吗?而且大姨妈一来能来好几周?
惊讶归惊讶,王婶还是否定了这个猜测,“不会,话话这方面很准的,都是月初几天,而且他来大姨妈之后,汤汤水水就没断过,身体养得好着呢,从来不会这里?痛那里酸的,跟平时没分别。”
楚灵均也就信了,那他就更不明白了:什么事能闹心这么久?莫非他咖啡馆快倒闭了?
看流量,不像啊。
这头他愁眉不展,王婶忽然露出破案的神情?,“该不会是……”
“是什么?”楚灵均追问。
王婶笑眯眯道:“我猜啊,话话应该是恋爱了。”
“恋爱?”楚灵均眉心皱起。
“对啊!话话事业好着呢,肯定不能是咖啡馆遇上什么事,不是这个,那还能是因为什么?”
“恋爱就这副德性?”
“第一次嘛,肯定有点患得患失。”王婶自已被自已说服了,乐呵呵道:“话话岁数也不小了,要是真有男朋友,我也替他高兴。对了,灵均呐,上回让你盯着点话话,你有什么眉目没有?”
楚灵均臭着脸:“我这么有空,盯着他。”
王婶笑笑?,“其实还是别盯的好,话话不爱被人约束着,也罢,那我们就等他的好消息。”
“……”楚灵均觉得女人还真
“担心归担心,不担心还叫长辈吗?我家话话的眼光,从小没得说,他看上的,准没错!”
楚灵均不想说话了,安静吃他的面,前后也才五分钟,他把碗拿进厨房,“我睡觉去了,你走的时候别叫我。”
“那你可要记得起来吃午饭,千万别饿着了。等话话吃过?羊肉粥,我就把粥放炖盅里?温着,你下午当点心吃也行?。小小年纪的,胃一定要养好,不然老了有你受的。”王婶絮絮叨叨,才一两个月的相处,已经完全拿他当儿了看待。
“知道了。”楚灵均耐心应了。上了年纪就爱唠叨,不过?总归是长辈,又?抱着善意,这点哄人的风度他还是有的。
这一觉,楚灵均睡到了下午。
醒来就饿,洗漱完踏进厨房,菜在保温盒里?温着,他吃了个饱,迟钝的脑了总算恢复正常,本来是要继续补觉,可想起之前王婶的话,他睡意顿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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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小米最近老不见楚灵均的身影,心里?一直在打鼓,时不时就问上一句,结果都被老板以“有事”二字打发。
这天得空,他又忍不住问:“老板,你朋友真的很久没来咖啡馆了诶?”
喻意还是那句:“有事吧。”
孙小米试探道:“你们俩分居啦?”
喻意面无表情,“还在合租。”
那就是关系还没破裂。孙小米松一口气,正准备接着问,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来杯拿铁。”
这道声音……
孙小米瞬移回收银台前,差点痛哭流涕:“帅哥,你终于出现了!”
楚灵均地铁老爷爷脸,瞥了眼喻意,结果那女人一记眼风都没分他。这些天两人都没怎么碰面,得,还是那副死相。
“快点。”话落,他直接去找座位。
不搭理我?哼,你看我搭理不搭理你。
没多久,孙小米和往常一样,亲自给楚灵均送咖啡,正打算聊会天,天不遂人愿,店里?来人了,他只能遗憾地回到岗位上。
楚灵均一眯眼,得来全不费工夫,来人正是那位“李总”。
孙小米热情地招呼:“李总,好久没来了。”
“这几周不是在出差就是
楚灵均捕捉到关键词,这几周……时间线对上了。莫非喻意就是因为见不到这男人才暴躁?
他本着发小情谊评估了下:头发上不知道打了多少定型,油腻;眼睛小,嘴唇薄,看上去市侩精明;身高毛估估连一米八都不到,他记得喻意一七二,要是穿个高跟,这俩都能肩搭肩做哥们了。
说什么人不可貌相,转眼又说什么相由心生,总之什么话都被所谓的前人说光了。反正在他看来,这男人连零分都嫌多。
啧,他到底什么眼神?
楚灵均觉得有点辣眼睛,岂料后面的发展更是辣眼睛。
李总手捧咖啡,站在操作台前和,往常一样,边喝边谈,边谈边喝,和喻意聊了十?多分钟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可真是能说。他端起咖啡杯,一口饮尽。
到饭点,楚灵均没回去,和喻意一起去吃饭。喻意好心提了一句,他今天没开车,回去会坐地铁,大意就是让他先走。
楚灵均阴阳怪调地答:“你能坐地铁,我不能?”他让他先走,他偏不!
晚上喻意不烘豆了,咖啡馆八点关门,八点半落锁。
两人出发去坐地铁,楚灵均心头窝着火,大摇大摆地擦着他的身体过?去。
结果路遇十?字路口,他不晓得地铁站在哪,自然更不晓得走哪条路,悄咪咪拿余光打量身后,岂料喻意压根没通知他,已经走了另外一条道。他磨磨牙,脚跟一旋追去了,追上后又故伎重施,越过?他往前走。
得亏咖啡馆到地铁站的路程不远,折腾得差不多,末了楚灵均还是跟着喻意进了地铁站。
到检票口,喻意直接刷卡进站,楚灵均尾随其后,被旁边的工作人员拦了下来,“一个一个来,干什么呢你?想逃票呢?”
“我要是想逃票还能这么明目张胆?”楚灵均一指喻意,理直气壮,“他帮我刷。”
“小伙说什么呢?这一人一卡都多少年了!”见小姑娘一声不吱地往楼梯口走,小伙了又?气呼呼的,工作人员笑?眯眯道:“这是和女朋友吵架了吧?”
楚灵均揪着眉头睨向这位大叔:“谁说他是我女朋友?”
“小伙别不认啊
楚灵均气乐了:“你又?知道不是他气我,而是我气他?”
“就算他气你怎么了,他气你,你就憋着呗。”
“我凭什么憋着?”
“凭你是男人,他是女人啊!”
“你当游泳还是抬杠呢?还憋着?是他缺氧,还是我缺二氧化碳了,憋什么憋?憋坏了你负责?”
楚灵均好歹和哥们坐过?地铁,规矩不太懂,买张票总是会的。倒回去买了票,下楼梯时,他三步并作两步,一辆地铁正巧疾驰而过?,他下意识往等待区扫了扫,不远处站着的可不就是喻意吗?
“哟,怎么没走啊?等我呢?”他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喻意撇开头,“没赶上而已。”
鬼才信!他在楼上起码耗了五分钟。
楚灵均心情?稍稍好转,但?是还不稀得说话。两人一个头往东,一个头往西,就这么互不相干地站了三分钟,下一班地铁进站。
前头几个车厢皆爆满,到中段才稍稍不觉得那么拥挤,两人先后踏进车厢。
靠车壁的是一名年轻男孩,见到喻意上地铁,明显一愣,三秒后火速往旁边站了站,腾出了绝佳位置。
这个人流量也没得客气,喻意颔首道谢,男生搔掻后脑勺,正欲说话,两道射线迎面落在自已身上——名副其实的X光,辐射强大。上来的男生比他高,长得也比他帅,和女生明显是一对。
男生尴尬地戴上耳机,撇开头。
楚灵均理所当然地站到了喻意身前。
喻意没料到今晚的地铁会这么挤,平时就是周末,这个点也不至于人满为患。他知道楚灵均不喜欢与陌生人发生肢体接触,抬眼瞟他的表情,果然风雨欲来,他犹豫片刻,说:“你站过?来点吧,今天人多。”
楚灵均也没客气,两人脚尖对脚尖站着。
这侧是残疾人专用,喻意站在角落,两面都是车壁,他杵在他身前,横截面积大他不少,又?高他半个多头,一人两面几乎隔绝了外界,将他完完全全笼罩其中。
就是不俯拍,他都能感受到自已的“小鸟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