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均洗完澡接到喻省身的电话, 他坐在?飘窗上,嗓音豪迈, 和喻省身一起批判喻意,时长达五分钟。挂了电话,还早,他正打算去还阅读器,顺便盯住喻意,明早就要走了,可不能在?最?后关头出纰漏。
结果?去隔壁一看?, 空无一人。
他往花园张望,没人,又?下到一楼喝咖啡的地, 还是?没人。他急得团团转, 正在?这?时,绿帽了从窗外路过, 冲他喊了声?:“心上人!心上人!”
这?鸟记仇得很,这?几天没少挑衅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立马追了出去,追着追着,就追到了他和绿帽了结仇的那棵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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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意和Leon的话题已经回到庄园上。Leon已经有四座咖啡庄园, 要是?再买下云南的种植园, 喻意怕他顾此?失彼。
Leon笑着回他,已经拉了亲朋好友入伙, 他目前的重心在?巴拿马和巴西, 等巴西的半低因咖啡初具规模之后,他会把巴西交出去,兼顾巴拿马和云南。
Leon做事一贯有分寸和主张, 喻意便把话题引至半低因咖啡上。
两人在?树上坐着聊了半个多小时,管家?来找Leon,说是?英国那边来电,喻意还想再坐会,Leon便先?走了。
楚灵均看?到的就是?Leon下树一幕。他下意识往树影间扫去,得来全不费工夫——喻意就在?树上坐着。
绿帽了见到喻意,兴奋地扑棱着翅膀,没两下飞到他身边。后者摸了摸它的脑袋。
楚灵均一溜烟跑到树下,朝上头吼:“你竟然和他一起爬树?”
喻意垂着眼皮,没置声?。
“你要爬树,为什么不找我?”
不,不对,重点甚至不是?这?个,而?是?……
“你竟然会爬树?”
喻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我会的还很多。”
这?话耳熟,哦对,他把他从海里救上来那回,他质问他怎么会游泳,他就是?用?这?么牛逼哄哄的一句话打发他的。
行,算他会。
楚灵均叉起半边腰,“那小时候我们去爬树,你为什么都在?边上看?着?装得不知道多柔弱。”
小时候他们一行六人,个个都上天入地,连童恬恬都会跟着他们抓虾捕鱼,爬墙上
“我不喜欢太多人。”喻意淡淡一句。
“不喜欢太多人,那你就大半夜和别人去爬树?”
喻意微抿唇,不予回答。
楚灵均牙根痒痒,“怎么,上面?是?空气清新点还是?视野开?阔点?”
“你想知道,可以自已上来坐坐。”
他不打算进行远距离聊天,正准备下去,却见楚灵均拍了拍树干,看?上去是?要上来。他动作娴熟,三两下就上到一半,踩着一节树干,一手举起抓住一节,在?树影里瞥他,“让让。”
他微一挑眉,“这?截树干没法坐两个人。”
“快点。”这?棵树壮得简直像个两百斤的猛男,听他瞎扯。
喻意叹口气,往旁边挪了挪。
楚灵均一屁股在?他边上坐下,忽地伸手,掐住他的腰。
喻意微惊,“做什么?”
他看?白痴一般的眼神,轻轻巧巧将?他提溜起,而?他顶替他原先?的位置,再将?他放到身旁,让他靠着主干坐,“你不是?怕?抱紧了,待会树干要是?断了,你也摔不着。”
原来如此?。喻意扯了下唇,心思飘忽得有点远。
两人排排坐,好半晌都没人说话。喻意不说话是?常态,难得连楚灵均也缄口不言。
自打来巴拿马,这?位少爷经常陷入诡异的沉默,他既然上树,应该就是?有话说,他干脆等他开?口。
夜里有微风,风过树梢,扑簌簌地响。
小镇海拔高,夜间温度不高于20℃,喻意下意识拢拢衣襟,瞥了眼身边,还是?短袖,好奇他怎么半点不怕冷。
在?他好奇的当头,身边终于吱声?,嗓音略嫌沉闷:“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猜他指的是?Leon和他,喻意实话实说:“试听课程的时候碰到。”
试听?
“所以你去没多久,就认识他了?”
“一开?始没怎么接触。”交集频繁起来,还是?因为咖啡。
“你们经常在?一起……像昨天那样?”
他连问三个问题,难得没有颐指气使,喻意只当他在?收集情报,照实答:“在?夏威夷合奏过一回。”
哦,弹过一回,就这?么默契。
楚灵
喻意对答如流:“埃塞俄比亚、肯尼亚、哥斯达黎加、洪都拉斯、巴西、印尼。”
这?!么!多!而?且,他还记得这?!么!清!楚!
楚灵均一改之前的“沉稳”,侧过头瞪他,他估计他要是?再多说一个地名,自已能咬死他。
喻意面?色坦然,对他的瞪眼视若无睹。
他瞪得眼皮酸,气闷,转过头,又?是?好一会才说出话来:“你之前到底为什么要出国?”
这?个问题,他之前问过。
“我说了,想去就去了。”
楚灵均磨磨牙,忍不住了,一定要问个清楚:“你就说吧,是?不是?因为陈绪然!”
第二?回从他口里听到陈绪然三个字,喻意怔了怔,紧接着是?莫名其妙,“你为什么总把我和陈绪然扯一起?就因为他追过我?”
“你敢说,你出国不是?因为陈绪然!”楚灵均微微扬声?。
没必要,他轻易不会提这?个名字,在?“Leon”之前,这?也是?个顶顶让他心梗的名字。
喻意的回答是?一字不落地复述一遍,证明他的确敢说:“我出国不是?因为陈绪然。”
音量不高,却笃定得很。楚灵均听得懵怔,他是?不屑撒谎的人,他说不是?,那就肯定不是?。
他并未松一口气,反而?更加烦躁,“那你说,到底是?为什么!”
“过去的事没必要追究。”
得,又?打算糊弄过去,楚灵均还不知道他的脾气,不想说的,半个字都撬不出来。他睇向身边,他脸隐在?树荫里,月色清寡,在?他脸上落下几道,整个人静得都快羽化登仙了。
“可你明明不会出国的。”问身边的人,比如庄烟岚,哪怕就是?问成擎天他们,谁相信他会跑国外去?
喻意垂下眼皮,不想回,到底是?回了七个字:“我以为自已不会。”
什么叫以为不会,哼,他走的时候可是?拍拍屁股,走得既干净又?利索。
见他还是?那副“你气归你气,我又?不在?意”的死相,楚灵均在?旁自顾自练了一整套龟息大法,胸口还是?憋得慌。
脚下晃
良久,他肩膀一垮,咕哝:“如果?你不出国,就不会遇到他。”
嗓音里难得没什么中?气,像是?委屈,像是?不甘,复杂得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
喻意的心脏微妙地搐缩,恍惚想,他这?个表现,像是?对他在?意得不得了。
不待他反应,身边又?问:“那你读了四年,干嘛就回国了?”顿了顿,“我出国……”
他心跳莫名急促起来,“什么?”
“……”楚灵均欲言又?止,妈的,太娘了,他说不出口!
可他就不能想想吗?
他们的学校一个在?东海岸,一个在?西海岸,怎么着也比大洋彼岸要近吧?他们的关系僵成那样,谁好受了?
况且,他就算要去探老美的深浅,干嘛非得深入腹地,大不了去交换一学期或者一年啊?他可对老美没半点好感,犯得着搭进去四年?要不是?、要不是?干爸的错误情报,他一开?始也不会巴巴地跑过去。
越想越憋屈,他语气转冲:“总之你怎么可以说出国就出国,说回国就回国。”
喻意被吼愣了,心跳反而?恢复平稳,冷静吐字:“与你无关。”
“怎么和我没关系!”有关系,他说有关系就是?有关系!关系还大了去了!
猜到他肯定又?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那套,喻意接了话茬:“情报我提供得够多了,你可以去交差了。”他前两天和爸通电话,都是?扯着嗓了,他只要站在?窗边能听得一清二?楚。
话落,喻意抬起手,把住树干。
楚灵均察觉其意图,攥他的手腕,气急败坏:“谁准你走了!你和他在?这?坐了多久?我一来,你就一心想走?”
“不打扰你去交差。”
“我看?上去是?要去交差吗?”
“不然呢,刚才那些?是?你自已要问?你不是?说对我的事情不感兴趣?”
一句话,差点没噎死他。
楚灵均一秒由咬牙切齿切换为弱小无助,松了喻意的手,闷闷地坐了片刻,挫败地嘀咕:“不感兴趣我还问这?么多。”
喻意懵了下,“你……”是?酒喝大了还是?
“你什么你?”楚灵均凶巴巴地睇向他,见他一脸不可置信,瓮声?瓮气道:“我就是?感兴趣!就是?在?意!你有意见?”
他边说,还边把脑袋怼他面?前,手臂上扬,攀住一条树杈,“你有什么意见,你说啊!”
靠得近了,一阵清新的海盐味扑面?而?来,和他的同款。
喻意的脑袋里瞬间浮现一个事实判断:他刚刷过牙。他下意识倚向身后的树干,淡淡回:“没意见。”
注意到他的动作,楚灵均更加不满:“你躲什么躲?”刚才就拒绝和他排排坐,现在?又?躲他,嫌他真是?嫌到不加掩饰了!
他躲,他就偏要凑上去,闲着的那条手臂撑在?树干上,将?他圈得严严实实。
哼,他看?他现在?往哪躲。
距离拉近,两人的视线不可避免地撞在?一起。
喻意垂下眼,这?位少爷吃软不吃硬,他不宜硬碰硬,只回了句“我没躲”。
楚灵均压根没听到他说什么。
他眼皮微垂,月光被满树枝叶筛过,有那么一点漏在?他唇角。他喉结滚了滚,跟魔怔似的,想上手去碰,脑袋不由自主地慢慢凑上去。
气息灼热,洒在?他脸上,快得喻意无从反应。
“心上人!心上人!”
正在?这?时,一道尖锐又?粗哑的嗓音劈将?下来,顿时割裂了暧昧的气氛。
又?是?那只鸟!
楚灵均猛地直起身体,循声?望去,可不就是?去而?复返的绿帽了,在?旁边的一条树杈上趾高气扬,察觉他目露危光,机灵地飞到喻意身边,低下高傲的头颅。
喻意轻舒一口气,轻抚绿帽了的脑袋。
楚灵均撇撇嘴,重新坐正,他逗鸟正逗得开?心,连余光都没舍得分给他。
他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在?他唇上打转。
那两片唇就像他今天上山看?到的咖啡樱桃,娇艳饱满,啜一口其中?的浆果?。
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