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师傅并未表态,我也没有去逼迫他,而是转身上了二楼继续回到我的操作间。
黄安然则是默默的跟在了我的身后,我拿起针继续缝合尸体,却因为心神不宁直接扎住了手,而且这一下扎的很深,我不想鲜血染在尸体上,暂时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打开了水龙头冲着受伤的那个手指。
黄安然问道:“你很紧张吗?”
“嗯。”我点头道。
“紧张什么?你害怕杨师傅答应,也害怕杨师傅不答应。杨师傅不答应的话,你爷爷的计划就泡汤了,杨师傅答应的话,你又觉得你在做一件错事,救了心狠手辣的李青瓷,对不起你手上缝的尸体,更对不起以命下厌的那个木匠师徒。”黄安然道。
“你好像很懂我的样子。”我道。
“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是中了情蛊,可我又不是傻了,而且曾几何时,我跟你也有同样的感觉,我一面享受着家里带给我的便利,一面却又愤怒于世道的不公,有时候就是这样,你改变不了世道,只能改变自己。”黄安然道。
我关掉了水龙头,轻声的道:“这件事会成为我的梦魇。用爷爷的话来说,这会是我的因果。”
就在我的忐忑不安之中,爷爷和马老头赶了过来,看着风尘仆仆的爷爷,我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爷爷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孩子,这件事对或者错,造多大的孽,爷爷都一个人扛着。”
“爷爷,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我道。
爷爷摆了摆手,他一个看起来十分古朴的木箱放在了桌子上,马老头则是走了过来道:“杨师傅呢?”
“在楼下。”我道。
“你没下去叫他上来啊?”马老头道。
“我叫了,我还告诉他,不管他帮不帮忙,这个东西我都会给他。”我道。
马老头楞了一下,不过以马老头的脑子肯定能想到我为何这么做,他看了一眼我爷爷,我爷爷却立马表了态道:“冬青这么决定是没错的,本来这就是我答应杨师傅的东西,只是我提前去取回来了而已。”
话刚落音,操作间门口便响起了敲门声,我走过去打开了门,来人正是杨师傅,他刚一进门,便看到了操作台上放着的那个檀木箱,他道:“看来李老先生这次是去把我想要的东西给带回来了。”
爷爷对着杨师傅施了一礼道:“还请杨师傅查验。”
杨师傅苦笑道:“查验不敢当,只能说是瞻仰毛先生的遗物。”
说罢,杨师傅走过去,打开了檀木箱子,里面立马传来一阵非常好闻的木香味儿,杨师傅像是对待绝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的把里面的工具一个个的拿了出来小心的观赏,我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这是很普通的木工器具,无非也就是制造看起来精良古朴了些。
这些器具之中,有短锯,有刨子,有鲁班尺,有墨斗,有钉凿,等等,木匠的工具一应俱全,杨师傅把这些东西拿出来之后,最后从里面拿出了一本泛黄的古书,这时候他脸上的激动神色已经掩盖不住了。
不过他并没有马上翻看这本书,而是道:“毛师傅晚年穷困潦倒冻死街头,都没有想过把这一套东西给拿去卖了或者当了,这是心里装着祖师爷的,如此气节,当受我一拜。”
说完,杨师傅直接对着这一套器具磕了几个头。
等磕完头起来,杨师傅看着我们几个道:“事情的因果我已经知道了,我只问一句话,你们与李家的这个交易,图的是金钱名利还是其他?”
我爷爷走上前去,苦笑着对杨师傅道:“若是为的金钱名利,我定然不敢以此辱没杨师傅鲁班门人的风骨,我所求李家之事,为的全是冬青的性命,我这孙子命格奇特,需要李家两个东西用以活命。如此行事,实属无奈,此间事了,李玉成的残生只为日夜诵经为那位鲁班门人赎罪,求他原谅。”
杨师傅把工具一个个的装进檀木箱子里,他道:“既是如此,这个因果杨文广接下了,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去李家。但是我也把丑话说在前头,谁下的命厌,根就在谁那里,能不能解掉这个命厌,根源不在我,而在于我那个同门死后是否能放下。”
话刚落音,敲门声再次的响了起来。
这个敲门声打断了我们的思绪,也一下子把我们吓了一跳,毕竟这时候属于我们在密谋什么事儿,我赶紧走了过去打开了门,看到谢老狗站在门口,他往里面一看,嘿嘿一笑道:“这么热闹,大家伙都在啊。李老先生也来了?”
杨师傅看到外人过来,对我们点了点头抱着那个箱子离开了,我爷爷跟马老头也准备下楼去。
眼见着他们呼啦啦的一走,谢老狗道:“这是准备去做什么大事儿啊。”
我苦笑着点了点头道:“差不多吧。”
谢老狗沉吟了片刻道:“关上门。”
我不明就里,伸手拉住了操作间的门,等我再回过头的时候,谢老狗从身上掏出了钱夹,他把昨晚的那张冥币递给了我,我楞在当场不愿意去接,谢老狗却道:“拿住吧,兴许你用的上,如果用不上的话,你再还给我。”
看着谢老狗诚恳的眼神,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那张冥币装进了口袋里,我问谢老狗道:“谢老哥,我也不瞒你,爷爷去把当时承诺给杨师傅的一套木匠工具从京城里带了回来,换杨师傅出手解李家那女孩儿中的命厌。”
谢老狗摆手道:“你不用说,这事儿我早就大概猜到了。”
“用不用跟刘经理打个招呼呢?”我问道。
“按理来说,刘经理不管这些事儿,可有些时候,打声招呼也不多余,这张冥币你收好,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别拿出来,你要记住,钱能通神,也能通鬼。”谢老狗道。
“多谢了。”我道。
谢老狗笑道:“客气了。快去忙吧。”
出了操作间,辞别了谢老狗,我下了二楼去了刘大伟的办公室,可刘大伟人却没在,我不知道他是真的出去忙了还是有意躲着不想见我,我也没有刻意去给他打电话,便直接下了楼去车上外面等着。
到了外面,爷爷就把我叫到了一边,最知我脾气的人是他,所以最了解我内心感受的人也应该是他,爷爷看着我道:“刘大伟刘经理就是天残地缺之中的天残,先天命气不足,需要无限积阴德以补缺,也就是天生注定要吃死人这碗饭的,这就是他在这里上班的原因,你猜这个消息是谁告诉我的。”
“冯成?”我下意识的说道。
爷爷略微有些吃惊,他随即点头道:“看来这件事你已经知道了,这也就说明,刘大伟已经怀疑我跟冯成接触的几分钟里,从冯成的嘴巴里知道了一些消息。这个人实在是太谨慎了。”
“你真的跟冯成对话了?”我看着爷爷道。
爷爷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一些事情,但是不多,应该还不至于达到刘大伟无法容忍的点,我这次跟李家的交易,实属无奈之举,我也知道他们家恶行累累,李青瓷那女孩儿虽然年轻,可死一百次都死有余辜,可是在这洛阳城,能调查这个好再来殡仪馆的,也只有李家。我明知道刘大伟就是我们要找的天残命格,我却要李家帮忙找这个人,为的就是通过李家调查一下刘大伟的底细。”
“至于李家的那口鼎,这件事说起来更加话长,现在时间有限,我只能对你说,这跟斩龙师一脉有着很深的关联,刘见山最后的惨死,都有可能跟这口鼎有关,而且关于那口鼎的秘密,只有我师父牛二爷跟我知道,我师父已经驾鹤西去,那这世界上知道那口鼎秘密的人只有我一个,你拿了那口鼎之后,我会以你心理压力过重为由,让你离开洛阳,去往安徽那边守孝消业,我顶替你在这边当上半年的缝尸匠,冬青,以你的悟性,三个月最多半年之后,你便能得到那口鼎的造化,到时候你再回来,爷爷便再也不用担心你的安全。”
“关于鼎的秘密,我藏在水坑陈我的床头下面第三块砖之下,你现在打电话给林晚晚,你在拿到那口鼎之后,李家决然不会放过你,纳兰敬德那张牌,需要用上了,他护送你走,再为你护法三个月,那口封十八年阳寿的人情也便算是还上了。”
“如果我在这里出现了任何不测,不要想着为我报仇!”
爷爷根本就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他一口气对我交代了这么多,看着脸色依旧如常的爷爷,我心如刀绞,因为我觉得爷爷是在交代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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