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很吵,尖叫声与惊呼声此起彼伏。
可她像是游离在世界之外的灵魂,被包裹在黑暗中,只能看着自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躯体。
她的意识一片混乱。
直到一双冰凉的手握住她,她的世界倏地亮起一束光:“同学,不要怕,救护车马上到。”
傅婳很难形容那种感觉。
像是溺水的人,在濒临窒息时,有人拉住了你的手。
而现在,她的手被男人握在掌心。
周劭握住她的手,掌心与手背相贴,熨出一片柔软的温热。
他低下头,额头与她相抵,十指缓慢滑进指缝,似卯榫般严丝合缝的扣住。
声音轻柔却又夹杂着不容置喙。
“婳婳,离开港城好吗。”
一瞬间,所有的景象破碎,周围的一切迅速倒退,模糊变成了她眼中唯一的感受。
“周劭。”
傅婳唤他,看着与她十指紧扣的手掌,因为用力绷紧,凸起一大片青筋。
语气却平静的不能再平静。
“你凭什么让我离开港城?”
港城是她的家,她从小生活到大的家,他凭什么让她离开?
周劭声音发涩:“婳婳,你听我解释。”
“爷爷会查你的身份,如果被他发现,你会很危险。”
“只有离开港城,我才能护得住你。”
呵。
即使早就知道今天他回来另有目的,可真正听到时,傅婳还是觉得讽刺。
他真的护不住她吗?
他只是没有办法割舍他所拥有的金钱,权利,地位与荣誉。
人都是自私的,她并不责怪他为了利益而放弃她,这只能说明他对她的爱不够深,不够刻骨。
可他不该一次次践踏她的自尊与尊严。
傅婳抽出手,乌黑的眼瞳对上男人的视线,犹如寒夜中的一盏枯灯,彻底熄灭。
连个火星都没有剩下,只有决绝。
“我不会离开港城的。”
掌心空荡荡的,最后一抹余温在他手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劭心底涌起一股恐慌,那种即将失去傅婳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他站起身,急切的拉住她的手,仿佛这样,她就不会离开他的身边。
“婳婳,不会太久的。”
“你只要等我一段时间,就一段。”
“等到事情平息,等到爷爷不再追查,我们……”
他紧张的神情做不得假,可傅婳早已经没有耐心继续听下去了。
她拂掉周劭的手,就站在那里,平静的眼神跳跃着被燃烧过后的灰烬,是看透一切的凉薄。
“周劭,你说的一段时间,是五年,十年,亦或是二十年?”
他很清楚,哪怕没有乔家千金,还会有张家千金,李家千金,总之,永远不会是她。
他那样的身世,家族绝对不会容许他娶一个毫无助力的累赘。
他不明白吗?
他很明白。
空中的一切似乎都安静了下来,唯有电视里面的对话声还在不停作响。
周劭薄唇失了血色,好半晌才轻扯唇角:“婳婳,你听话。”
“你必须离开港城。”
傅婳倏地笑了,她身子不断后退,拳头紧握,表达自己的抗拒:“不可能。”
说完,顾不得脚上没穿鞋,她径直跑上了楼。
不知何时,窗外飘起了细雨,起先还很小,现在却是越下越大,阴沉沉的压抑。
几道刺眼的闪电似利剑般划破天空,瞬间暴雨倾盆泄下。
傅婳慌乱的收拾着行李,衣服、身份证、护照,凡是她能想到的东西,通通被她塞进了行李箱。
她知道周劭说一不二,今天既然来了,一定会把她送出港城。
她能做的,只有逃。
匆匆收拾完,傅婳拉上行李箱的拉链,便要下楼。
可想到周劭就在楼下等她,她下楼的动作一顿,急忙转身折返回去。
焦灼与不安紧紧在心头萦绕。
她走到窗边,发现楼下已经停了好几辆黑车,统一黑色西装的保镖从车上下来,打着伞,恭敬的站成两排。
而为首的人正是周劭的私人助理。
傅婳知道,要是今天逃不掉,她真的要被周劭送离港城。
几乎是下意识的念头,她掏出手机,给裴闻渡拨打了电话。
男人那边很快接通。
“裴先生,帮帮我。”
“我求求你,帮帮我。”
雷光乍现,傅婳哭颤的嗓音在暴雨的衬托下尤为明显。
裴闻渡显然一顿,他看向窗外,电闪雷鸣,眼中情绪翻滚。
“傅小姐,发生什么了。”
他语气很温柔。
“周劭要送我离开港城。”
“我不想离开,求求你,帮帮我。”
傅婳哭的尾音发颤,声音中充满了哀求。
“傅小姐想让我怎么帮你?”
男人低喃的嗓音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叹息,用着最温柔的语气,一步一步引诱猎物进入他精心编织的陷阱。
良久的寂静后,他听见傅婳婉转的祈求声。
“求裴先生,让我在你身边……躲一躲。”
-
半个小时后,周劭的助理从门外进来,望着站在窗前几乎要与夜色融于一体的男人,提醒道:“周总,我们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周劭单手插兜,呼吸间吐出一口烟雾,听到助理的提醒,他掸了掸指尖上的烟灰,顺势将烟掐灭,低沉的嗓音透着点哑。
“你先出去等着。”
助理退下后,周劭将烟丢进垃圾桶,他走到客厅,将外套套在身上,然后踩着台阶上楼。
“咚咚。”
门被敲响了两下。
里面没有人回应。
周劭依旧耐着性子,可接连几下,屋内安静的像是没有人。
他察觉出不对劲,眉头一皱,下意识拧门把手,但根本打不开。
门被反锁了。
心底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顾不得其他,周劭抬脚狠狠踹了上去。
接连几下,“砰”的一声,门硬生生被踹开了。
周劭快步走进去,只见房间里空无一人,地上的行李箱塞满了衣服,衣柜、抽屉被翻得乱七八糟,哪还有傅婳的影子。
而一旁的窗户大开着,雨水呼啦啦的飘进来,打湿了屋内的地毯。
周劭双手撑在窗前,往下望去,一根由衣服结成的绳索正紧紧系在窗户上,由上往下蔓延至地面。
几乎是目眦尽裂。
傅婳逃了。
他快速下楼,暴戾的嗓音抑制不住的焦躁。
“婳婳不见了,给我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