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三人目瞪口呆愣在原地,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有贼!肯定是被贼偷了!”
胡易大步走向门口弓腰仔细检查,屋门依旧晃晃悠悠,但门锁和门框上的透明胶还是完好的,四周都没有暴力破坏的迹象。
李宝庆打开窗户向下张望,胡易气不打一处来:“你傻啊?窗户从外面打不开!再说这是五楼,大白天的谁能爬上来?”
“那怎么回事?!”李宝庆抓狂道:“从门口进来的?!”
“肯定是,这个贼八成有钥匙。”胡易稍微稳了稳心绪,“咱们先去外面问问。”
三个人心急火燎,分头敲开五楼其他房间挨个询问,邻居们听说有人遭窃,纷纷热心出谋划策,但却提供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与王申交好的那几个中国预科生陪他们跑遍了整个6号楼,依旧是一无所获。自称摩洛哥王子的阿拉伯人出主意道:“你们去找管理员吧。”
“已经去找过了,今天放假,办公室锁着门呢。”胡易愁眉不展。
“他住的不远,我给他打电话。”王子似乎和管理员混的挺熟,掏出手机用半生不熟的俄语简单说明了情况:“……是的,被盗了,请您来一下。对,情况很糟糕,您必须来。好,好的,谢谢。”
二十分钟之后,管理员板着脸走上五楼:“哪个房间被盗了?”
“新年好!”胡易站在门口招手:“我们丢了三只箱子,里面有钱,有衣服。”
管理员进屋转了一圈,似乎也没什么好办法,叉着腰问道:“是谁偷的?”
“我怎么知道?”胡易气的差点笑了出来。
李宝庆勃然大怒:“你问我们?我还想问你呢!”他俄语水平本就较为有限,这会儿更是急的说不囫囵整句,指着门锁咆哮道:“这个,非常不乐呵!其他人,能进来!小偷,也进来!非常!不乐呵!”
管理员不耐烦的低头看看:“你的门坏了,小偷当然能进来。”
“对,我们递交过修理申请了。”胡易赶忙解释:“但这门能锁上,
小偷肯定有钥匙。”
“不可能。”管理员耸耸肩:“除了你们之外只有我有钥匙,难道你们怀疑是我偷的?”
“对了!”周大力挤到管理员面前:“今天早上有人来修门!当时我们要外出,所以告诉他下午再来,难道…难道是他?”
“也不可能。”管理员轻蔑一笑:“今天是新年,没有修理工会在新年出门工作。”
“不是修理工?”胡易愣了会儿神,扭头看向周大力:“妈的,那肯定是小偷来踩点!”
“对,一定是,一定是。”周大力喃喃自语:“而且很可能不止一个人,或者一个人往返多次,否则没法一趟拿走三个箱子。”
“妈的!王八蛋!狗贼!”李宝庆狠狠在墙上捶了几拳:“为什么单单盯上咱们屋了?为什么没有人看到小偷呢?”
胡易闭目垂头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今天元旦,楼里很多人会出去玩,还有些人干脆昨晚没回来住。小偷八成也料到了这一点,所以一大早来摸摸情况,结果…”
“结果我以为他是来修门的,告诉他我们要出去,下午才回来…”周大力蔫蔫接上了后半句。
李宝庆急道:“你记住他长啥样了吗?”
“黑头发,应该是高加索人,或者…或者鞑靼人?有胡子,长得…长得…”周大力努力回忆了一会儿,沮丧的摇头道:“我高度近视,早上走廊里又暗,我刚起床没戴眼镜,看啥都是一片模糊。”
管理员见他们自顾自的用中文讨论,转身出屋道:“好了,这里没什么我能做的,去找警察吧。节后我会尽快安排人来修门,今后记得一定要保管好财物,祝你们好运。”
来帮忙的中国预科生和阿拉伯王子也走了,剩下他们三人在屋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六神无主。
“报警吧。”李宝庆嗓音嘶哑。
“没用。”胡易摇摇头:“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提供不出来,警察能怎么办?挨家挨户搜吗?再说莫斯科这些警察…嘿,你又不是不清楚。”
李宝庆不吭声了。周大力
抱着脑袋沉思片刻,闷声说道:“想起来了,去年我刚来的时候6号楼就有人丢过箱子,而且接连发生了好几次。”
“谁干的?”李宝庆忙问:“人抓到了吗?东西有没有找回来?”
“都没有。”周大力道:“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当时许多人怀疑是宿舍管理员与外人勾结作案,不过没有直接证据,事情就不了了之了。后来学校辞退了那个管理员,换成了现在这个。”
“你的意思是…?”
“如果当时那个管理员真的参与其中的话,说不定他曾经偷配过宿舍钥匙。又或许…或许现在的管理员也…唉,说不准。”周大力叹道:“谁知道呢,都是猜测而已,没证据的事儿说了也白搭。”
“监守自盗!”胡易听的火冒三丈:“简直是沆瀣一气!”
李宝庆愁眉苦脸的眨眨眼:“啥泄气?啥意思?”
“就是狼狈为奸!”胡易重重歪倒在床上:“没文化!”
虽然明知警方难有作为,但他们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去报了案。值班的年轻警察给他们做了登记,除去部分衣物、个人物品和少量人民币之外,胡易的箱子里放着一千八百美元,李宝庆丢了一千三百美元,周大力损失最为惨重,箱子里还有整整三千四百美元。
走出警察局时天已经黑了,三个人失魂落魄的回到房间,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头耷脑坐在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们身上还有多少钱?”胡易有气无力的掏出钱包看看:“我只剩四百卢布了。”
李宝庆和周大力把浑身上下的口袋掏了个遍,总共翻出不到七百卢布,还有二十美元。
“这仨瓜俩枣的,天天吃泡面啃面包也撑不了几天。”胡易呆坐着抽了颗闷烟,起身穿上外套:“我去找人借点钱。”
李宝庆问:“找谁借?”
胡易略一犹豫:“找…菲菲吧,除她之外没别的熟人能张开口。”
“先别去,菲菲寒假要买机票回国,手头肯定剩不下多少钱。”李宝庆伸手解下腰带,拉开内侧一条细细的拉
链,从暗袋中取出一张折叠的钞票:“我这儿还有一百美元,暂时够咱们支撑一阵子。”
“我靠?你还留着后手呢?”胡易又惊又喜:“这招可够隐蔽的,谁能想到有人会把钱放在腰带里呢!”
李宝庆无可奈何的笑笑:“我爸说出门在外要在安全的地方藏点钱以防万一,所以临出国前专门给我买了这条腰带,没想到现在真的用上了。”
“你家老爷子真棒!”胡易竖起大拇指:“一百美元,再加上咱们手里这些,嗯…紧紧巴巴能让咱们坚持到家里汇钱过来。”
李宝庆轻轻抚平钞票:“明天我去换成卢布,咱仨先凑合一段日子。”
周大力稍一迟疑,扭了扭身子:“其实我也留了些钱应急,但是我过几天也要回家,还是暂且先用你的吧,等我放假回来马上还给你。”
李宝庆大感意外:“你的腰带也有兜?”
“不是腰带,在这儿。”周大力拍拍自己的小腹:“这裤衩上有暗兜,我装了五百美元,刚够买机票的。”
“裤衩?!”胡易失声笑道:“真够可以的!不嫌麻烦吗?你就不怕洗裤衩的时候忘了把钱掏出来?”
“对啊,平时很少见你洗裤衩。”李宝庆若有所思:“是不是担心丢钱所以从来不换?”
“怎么可能!我带来的所有裤衩都有兜,经常换!真的经常换!”周大力红着脸嚷道:“不跟你们扯淡了,我得去给我爸打电话,让他帮我换美元。你们也给家里说一声吧。”
在那几年间,国家外汇储备还处于较低水平,普通居民每年可以通过银行获取的外汇额度远远无法满足出国留学的需求,只能去找黄牛兑换。而黄牛无法保证稳定的供应量和价格,尤其春节前后美元需求量较大,往往需要数次交易才能换到足够的金额,因此必须让家人早做打算。
经周大力这么一提醒,胡易顿时又焦虑起来,长叹一声收起了没心没肺的笑容。李宝庆苦着脸穿上外套:“唉,这回完蛋了,我爸肯定要骂死我。”
晚饭前后是印度人和非洲人打电
话的高峰期,一楼大厅只有一台公用电话闲着。胡易放缓脚步道:“你们先打,我想想怎么跟家里说。”
李宝庆磨磨蹭蹭不肯上前,周大力拿起听筒犹豫片刻,拨通了家里电话。他跟家人交谈用的是山西忻州一带方言,语速很快,胡易和李宝庆几乎完全听不明白。周父在电话里连声咆哮,愤怒异常,而周大力在父亲面前似乎比平时更蔫,并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漫不经心的垂着脑袋连声答应。
其余两人一直盯着周大力的面部表情,等他挂断电话,李宝庆小声问道:“你爸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