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暖揪着衣服的一角没说话。
穆封倒是越说越顺溜,“那时候我和阿暖关系不好,正好施家出了那样的问题,我知道阿暖还是在意二房那边的,她本来也不是个心狠的人,所以我就顺势做了这样的事情。”
他转头看着施暖,还笑了一下,“她自然不敢做,是我授意的,施臣那边有了穆家公司的股份,施家那些势利眼,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不过我也不是瞎胡闹,事先和施臣也约定好,事情过了,股份还是要还回来的。”
他翘着腿,“施臣也算是个说话算数的人,这么快就还回来了。”
老太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信了穆封这顿瞎胡扯,反正是过了一会,叹了口气,“你们年轻人,我是搞不懂怎么想的。”
她看着施暖,“也不是奶奶小气,这公司是你爷爷一辈子的心血,我若是闭眼了,自然就什么也不管了,但是我还在,我总不能看着公司出现任何一点问题。”
施暖很是惭愧,“我都懂得。”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说是在外边等着时间太久,有些累了。
穆封在一旁赶紧让赵姨扶着,把老太太扶到楼上去休息了。
施暖想了想,转头看着穆封,“你说奶奶信没信。”
穆封笑了,“我说的那些,如果是你,你信么?”
施暖自然是不信的,穆封是什么样的人,她还是了解的,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可能拿公司开玩笑,这公司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他没那么不计后果。
所以就是说,老太太和穆封相处的时间更长,更是了解他,应该也是不会信了的。
施暖闭了闭眼,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不过好在,施臣把股份都还回来了。
穆锦生抱着小孩子晃悠了很久,一直到小孩睡了也不放手,惹得一旁的苏芬有些不高兴,“都睡了,你还抱着干什么,放下,放下。”
客厅这边放了婴儿床,穆锦生老大不愿意的把小孩子放下。
程曼芝从到了老宅,一直没怎么说话,见小孩子放下,也就站起来,凑过来,站的并不近,看了好一会。
施暖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应慧。
她听张嫂说,应慧在她生孩子的时候过来了,不过那时候她一直在产房里面没出来,应慧等了很久,最后太晚了,才离开。
她其实没想到,应慧这个时候会过来,她们两个本来应该再也没有来往的。
施暖又想起了穆城。
唉,也不知道如今去了哪里。
程曼芝看了好一会才回到穆云生旁边,低头对着穆云生说了什么,穆云生点点头,站起来,过来对着穆封,“我和你大伯母就先回去了,暖暖才出院,要多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等有时间,我们再过来看看孩子。”
穆封也没强留,只说让穆云生好好休息。
穆云生上次住院一直到现在,脸色都没缓过来,看起来没什么精气神。
穆云生笑笑,“嗯,知道了。”
他看起来比从前随和了很多,从前虽然也不是个刻薄之人,但是看起来太刻板。
穆云生和程曼芝走后,苏芬才叹了口气,“你大伯和大伯母这关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缓和。”
施暖其实也看得出来,穆云生和程曼芝的关系有些尴尬。
从前程曼芝嚣张跋扈,感觉和穆云生关系还能好一些,现在性格变好了,和穆云生的关系反而有些疏离。
穆封摇摇头,“人家的事情,让人家儿子关心去。”
穆锦生在婴儿床那边,估计是听见了这句话,瞪着眼睛,“人家儿子关心人家的事情,我儿子除了给我添堵,什么都没为我做过。”
穆封扫了他一眼,笑呵呵的没说话。
施暖也有些累了,和苏芬说了两句,也上楼去休息。
穆封跟着她一起上楼的。
施暖在医院都没怎么下床,全是穆封给擦身子,好不容易回了家,她实在受不住,赶紧去了浴室。
穆封随后进来,吓了施暖一跳。
穆封脸色倒是不变,“你自己我不放心,你贫血厉害,我在旁边守着。”
施暖咧着嘴,“少扯,给我出去。”
穆封自顾自的过去把花洒打开,调了水温,“快点,你现在是月子期间,不能吹到风,我一会去把空调打开。”
这才秋天,就开空调,夸张了吧。
施暖看着穆封有些固执的模样,也笑了。
老夫老妻,还在意这些干什么。
她脱了衣服,洗了个战斗澡。
穆封那边已经出去开了空调,正拿着浴袍等着,见施暖洗好了,给她裹得严严实实。
施暖算是被穆封抱着出来的,他直接把她放在被子里,然后拿了吹风机过来。
施暖赶紧调整了一下位置,穆封坐在床边,慢慢的给她吹头发。
这感觉很舒服,施暖直接闭上眼睛,嘴角带着笑,“你以前要是也这么对我多好。”
穆封的动作一顿,不过接着就开口,“我以后都这么对你。”
施暖闷笑了理想下,“好啊。”
穆封还没给她吹完头发,施暖就睡了过去。
穆封收拾了一下,放轻了动作出去。
穆锦生和苏芬还在楼下,两个人围着小孩子,在谈论长得究竟像谁。
穆封双手插兜站在楼梯上,看着楼下凑在一起的两个人。
眼里慢慢的带着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暖色。
……
穆城在走之前,找人安顿好了穆长生接下来的生活。
穆长生恢复的很好,身上的伤疤已经都结痂好转。
不过这脸上的伤,虽然是好了,可疤还是有的。
穆长生在身体能下床那天,特意去浴室看了看自己的脸,当时穆城就在旁边的。
他抱着肩膀看着穆长生站在镜子前面好长一会没动作,然后笑了,“三叔,接受不了自己这张脸么?”
穆长生过了一会才回答,“也不是,我早就接受了。”
穆城转身去了外边。
穆长生洗了把脸,再次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这就是以后的他了。
穆城离开后,穆长生的日子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变化,他在家里呆了两天,就开始出门。
脸这个东西,也不是出门必须露出来的,他带上口罩和眼镜,也并不是很怪异。
穆长生出门几次,买了一些东西回来,然后闷在家里几天。
老路也不管他,反正饭菜给做好了,他愿意吃就吃几口,不愿意就算了。
穆长生的死活,他并不是特别的关心。
穆长生闷在家里的这几天也没闲着,拿着手机各种算计。
老路看见了几次,只是扫了一眼,就转了视线,他并不关心穆长生接下来要作什么妖。
穆长生在家呆了几天,才再次出门,不过这次,他晚上没回来。
老路在客厅里等到晚上,没等回穆长生,就直接给穆城打了电话过去。
穆城那边听起来还没睡,听到穆长生没回家的消息,也只是笑了一下,“不用管,他那么大的人了,还能丢不成。”
老路嗯了一下,也没多说,挂了电话后就回房间休息去了。
而那边的穆长生,正坐在椅子上,拿着一听啤酒,喝的来劲,他对面,坐在椅子上的。
是班清。
班清没了双手,不过装了假手掌,虽然没什么机关功能,但是看着还算没那么吓人。
班清老了很多,头发白了一半,坐在穆长生对面,脸色虽然惨白,但是也算是镇定。
她虽然不知道穆长生是怎么摸清楚她的住址的,但是她现在住的也不是特别隐秘的地方,穆封和穆城都知道,穆长生能查出来,也是可能的。
穆长生喝一口酒就看一眼班清,然后笑一下。
班清看了穆长生好一会才垂着头,叹了口气,“你是来找我算账的吧。”
她去穆家老宅闹,其实不过是不甘心,穆长生进了医院,她感觉出了一口恶气,可是私心里,却还是觉得委屈。
所以才跑去了老宅。
她不知道老爷子病重,更不知道会因为这个事情,直接要了老爷子的命。
穆长生不说话,只是把酒都喝了,然后易拉罐的瓶子随手一丢,起身四处看了看。
班清这处环境还不错,应该是穆溪之前给她安置的。
穆溪知道班清出来,和穆长生应该是过不下去了,所以早早的安排了这个地方。
穆长生看了一圈,直接找了个房间推门进去,不过却也说话了,“给我烧点热水,我醒了喝,不能凉,要是凉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班清起身,跟着穆长生站在客厅,转身看着穆长生进了房间。
她脸上并没有什么悲喜的表情。
没有双手之后,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了。
班清转身去了厨房,给穆长生烧热水。
站在厨房里面,她看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下来,半晌才惨笑了一下。
她其实想到过,穆长生会来找她,老爷子出事,穆家怎么可能放过她。
穆封过来要了她一双手,穆长生就可能折磨她下半辈子。
班清吐了一口气出来,也算是认了。
穆长生这一觉睡得有点长,一直到上午才醒过来。
他睁开眼的时候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一直到从床上坐起来,才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
穆长生蹭的一下从床上窜下去,直接出了房间。
班清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睛盯着前面墙壁,不知道在想什么。
穆长生倒是还记得自己睡觉前说的话,“我渴了,水呢?”
班清慢慢的站起来,去了厨房,给穆长生倒了水。
她是用托盘端出来的,放在茶几上。
穆长生跟个大爷一样坐在沙发上,端过来喝了一口,噗的一下就吐了出去,“这么烫,你想烫死我啊。”
说着一杯水直接对着班清泼了过去。
班清还没来得及躲,那温水都兜头淋下。
她闭了闭眼,随后抹了一下脸,转身去了厨房,拿了抹布过来,把地上的水珠擦了。
穆长生靠在沙发上,“班清,你这低眉顺眼的模样,才是过日子的女人该有的样子,哪天我们把婚复了吧。”
班清闻言,擦地的动作一顿,慢慢的抬头看着穆长生。
他们结婚三十多年,她怎么可能不了解穆长生如今这表情下面,带着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穆长生盯着班清看了一会,才转开视线,“你说你,去老宅干什么呢,你当时去医院直接弄死我多好,我们两个都解脱了。”
班清低头接着擦地,可是过了半晌,突然又开口问,“那个女人,是什么样子的,你是真的动心了吧。”
穆长生知道班清问的是潘雪。
他恍惚了一下。
他脸上这一大堆丑陋不堪的伤疤,都是潘雪送给他的。
可是潘雪的人生也被他给毁了。
班清这话问出来,下面的话也就顺着出来了,“我后来听说你们两个都在外边同居了,你对她很好,好到,都带着她去见了小溪。”
班清说到这里,笑了笑,笑出了声音。
穆长生还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抽出来。
其实对于潘雪,他应该是真的动心了的。
和多年前的萧雅或者别的那些女人都不同,那些人因为带着目的,会没底线的巴结他,可是潘雪偶尔还会和他发个小脾气,使个小性子。
这样子的潘雪,让他感觉自己年轻了很多,好像是重新恋爱一般。
不过正是这样微微带刺的女人,最后把他送到了这样的一步田地。
穆长生没回答,好一会之后,直接躺在沙发上,腿放在茶几上,“我饿了,赶紧给我弄点吃的。”
班清已经做了饭,不过她手掌不灵活,即便是这段时间磨合的差不多,也没办法如同从前一样。
她炒的菜有点咸,菜也切的不一样大小。
穆长生吃了一口就摔了碗筷,骂骂咧咧让班清重新做。
班清垂着头,看着饭桌上的饭菜。
穆长生这一次也不算是在纯粹的找茬,他是真的过惯了那种饭菜精致的日子了,这种饭菜,不说穆长生,就是最开始的自己,也是受不了的。
班清叹了口气,“我就是再做一百次,也是这样。”
穆长生哪里管那么多,一脚踹在旁边的椅子上,“我让你去重新做就重新做,你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班清慢慢的站起来,去了厨房。
穆长生哼笑一下,回到沙发上坐着,把电视打开,看了看茶几上还有水果,拿过来一个就啃。
他一脸疤痕,看起来有些凶煞。
班清做饭比较慢,在厨房忙了很长时间。
穆长生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骂骂咧咧。
等着班清把饭菜做好,穆长生其实已经不饿了。
于是这次吃都没吃,过去就把菜给扣了。
“这么长时间,你是想饿死老子啊。”
班清看着地上的狼藉,好一会都没说话。
穆长生倒是没有任何的愧疚,班清从前就是这样逆来顺受的德行,如今还是这样。
他其实都习惯了。
穆长生看着班清去拿了东西收拾地面,他转身看了看屋子里,“我出去走走,你晚上的饭给我好好做,要不然就不是现在这么客气了。”
说完,穆长生直接出了门。
他武装的严实,转转悠悠的去开了自己的车子。
潘雪如今关在哪里,他很清楚,也不用让人查,直接开车就找了过去。
他后来卧床养病,据穆城说,潘雪很老实,再也没有跑出来过了。
他开车的时候嘴角翘着,但是眼神是冷的。
潘雪关在城郊的一处精神病院里面。
这里面的精神病,大多都是强制性关押,说明都是在外边伤了人的。
穆长生过去,想要见潘雪,但是见潘雪需要手续,潘雪这种,跑了好几次的,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见到。
穆长生也没说一定要正面见,他拿了钱出来,塞了过去,“我就随便看看也行。”
那人捏着信封里面的东西,好一会才点头,“那就让你看看吧。”
他舍得给,那人也就不为难了。
穆长生和潘雪隔着一道铁栏杆门。
因为潘雪伤过人,是需要严加防范的。
穆长生在潘雪过来之后,就摘了墨镜和口罩,他盯着潘雪,“你可还记得我。”
潘雪还能自己行走,不过看起来精神差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里面药吃的太多了。
潘雪对穆长生的话,没有任何的反应。
穆长生靠近了铁门,“我这张脸可能和从前不一样了,你仔细看看,还认得么?”
潘雪像是听懂了,靠近了盯着他,过了一会突然一咧嘴笑了,口水哗啦的流了出来。
穆长生没有任何的嫌弃,还是盯着潘雪的眼睛看。
潘雪对着穆长生嘿嘿笑了半天,才抬手擦了一下嘴,那口水蹭了一手,然后被她擦在衣服上。
穆长生也跟着笑了一下,“看来你是真的傻了。”
潘雪伸手,似乎是想摸穆长生,穆长生有了一些阴影,赶紧躲了一下。
似乎他这个动作很好笑,潘雪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那样子,自带一股子的傻气。
穆长生退了一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眸色也深了起来,“潘雪,不管你是不是真的疯了,但是你这辈子,就给我老死在里面好了,当初你没弄死我,以后也就没机会了,你这下半辈子,只能被我拿捏。”
潘雪似乎听得懂,可是似乎又没听懂。
她歪着脑袋,看着穆长生,似乎在思考,可是几秒钟之后,又是一阵的傻乐。
穆长生也不和她浪费时间,转身背对着潘雪,对着那看守的人,“行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我走了,至于她,你们好好照顾着啊。”
他在照顾那两个字上面加了重音,凡是有心眼的人,自然能听得懂是什么意思。
穆长生走后,潘雪双手抓着铁门的栏杆,看着穆长生的背影,脸上的傻乐持续了好一会。
最后在穆长生彻底消失后,她脸上的表情瞬间不见了。
……
施暖的月子做的很舒服,孩子也不用管,什么都不用操心,每天吃了就是睡。
庄家那边送了很多补品过来,施暖每天换着花样来。
庄满年现在没事就往穆家老宅跑,那还不到一个月的孩子,被好多人围在中间。
施暖躺在楼上,根本不愿意下去看一帮大人被一个小孩子折腾的画面。
施暖吃过了饭,躺在床上忽忽悠悠,还不等睡过去,就听见手机在旁边嗡嗡的震动。
她眯着眼睛拿过来,瞬间就精神了。
居然是施慈。
这女人还有脸打电话过来。
看来是上次和她说的话,她还没听明白。
施暖坐起来,把电话接了起来,“干什么?”
她说话的语气也不算是冲,但是那边的施慈就是一下子没了言语。
施暖笑了,“不说话我挂电话了。”
“别。”施慈很小声的开口,“我有话说的。”
施暖嗯了一下,“有话就赶紧说,我还在坐月子,没那么多的时间。”
施慈哪里还有从前的嚣张劲,还是如那一日那种小媳妇的样子,“暖暖,你能不能帮帮我。”
施暖叹了口气,“你又要我帮你干什么,施慈,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你难道不觉得,你出了事情,我其实最乐呵么?”
施慈在那边呐呐了半天,才说了句实话,“我找不到别人能帮我了。”
施暖嗯了一下,“我可能比别人还不如。”
施慈那边沉默了一下,突然就哭了,“暖暖,我真的没办法了,我以后不能生孩子了,若是胡书宴不要我,我真的,我真的就没有出路了?”
施暖一愣,施慈这意思,是想让自己帮她,让她和胡书宴在一起?
施慈呜呜的哭着,“我脸也毁了,孩子也不能生,简直就不是个女人了,可是,我变成这样子,都是因为他啊,若是他不要我了,你说还能有谁要我,我以后怎么办啊。”
施暖捏着电话想了想,“其实胡书宴也不是个好归宿,你执着他,是不甘心吧。”
施慈抽噎了一下,“有一部分,可是我说的,也是事实,我这辈子,是真的毁了,被他给毁了,他想不要我,他凭什么不要我。”
施暖眨了眨眼,“你还真的高估我的能力了,你想让我帮你,让胡书宴低头和你在一起,可是施慈,感情这玩意,能用什么手段,让一个人心甘情愿娶不想娶的人?用钱?”
施暖冷笑一下,“难不成让我给胡书宴钱?我脑子又没有病。”
“不是不是。”施慈赶紧开口,“不让你给钱。”
她似乎是擦了擦脸,接着说,“现在胡家不在胡书宴手里,他如今也不得势,要是穆封能站出来说句话,他可定会老老实实听话的,我就是想,就是想……”
就是想让穆封替她说句话。
施暖冷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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