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瞧见你似乎从是清风院那条路过来的。”
郑晚瑶不动声色将手中细粉留在了魏宜兰身上。
她本来想着怎么追踪沈霁临,如今倒是有了个绝佳人选。
魏宜兰磕磕巴巴有点心虚道:“对……对啊。”
她一觉睡醒穿到这个世界,认定自己就是要拯救男主的,所以隔三岔五便往沈霁临住的地方跑,想要感化温暖这位会黑化的小病娇。
郑晚瑶唇角微扬:“哦,那没事了。”
她松开手,将最后一点粉末彻底融化在少女下巴上。
这药粉还是前些天巫必行送来的,不仅用水冲洗不掉,但凡遇到有人身上怀揣着引声虫,这药粉味道便能叫虫子释放出独特的气味。
到时候再用灵蝶追踪,便能知道沈霁临的相关踪影。
虽然缺点是至多三天味道就会挥发消失,但对于郑晚瑶来说,已经足够了。
魏宜兰:“……啊?”
她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呢,便看见从前抽她鞭子的坏女人,此刻已经上了马车走远了,似乎是一点没计较今天的事。
魏宜兰心脏砰砰乱跳,劫后余生的感觉实在吓人,她忙不迭又爬上马车里边坐着思考人生,但思考了半天也只想起红烧猪肘子。
她咽下口水,有些茫然回想着方才下巴被人抬起的情景,她总觉得郑晚瑶似乎并不是刻板印象里那样恶毒跋扈,甚至还多了几分让人看不透的危险。
“哎,算了,还是想想怎么给沈霁临送吃的好了。”
魏宜兰揉了揉下巴,她眉眼弯弯,很快便美滋滋开始想着晚上吃什么。
少女全然没有注意到,已经将带有粉末的气息沾染到手指上。
而郑晚瑶很快也到了麒麟宫。
但见玄黑龙袍的男人此刻正咳嗽着批折子,瞧见她过来后,便将方才掩唇咳嗽的帕子收了起来:“瑶儿,那暗卫醒了吗?”
“醒了,他已无大碍,多休养些时日便能好。”郑晚瑶笑眯眯过去帮他磨着墨,并没有急着问今日殿堂内发生的事情,而是简单交代了下。
郑武王捂着唇咳嗽,看起来有些疲倦道:“今日太尉带着他那女儿来讨公道,说是你不问缘由便抽了魏宜兰几鞭子,叫她落了不少疤,可确有此事?”
郑晚瑶坦率道:“有,但儿臣只教训有错之人。”
她向来在父皇面前没什么隐瞒。
本来还在批奏折的男人,听见她这番话忽然便笑了起来,似乎也并没有为她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生气:“朕知道。”
“但魏宜兰今日在朕面前讲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创造,其中最有用的便是这火炮,此事若能成,朕也不必夙兴夜寐忧心燕国进犯。”
郑武王随意翻着本奏折道:“朕已命人按照她的法子去做,若能成自然极好,但若不成的话,便是欺君之罪。”
郑晚瑶心神微凛。
难怪魏平那老狐狸会叫魏宜兰觐见,他倒是想空手套白狼,反正若是失败了,左右不过是死个庶小姐而已,若是能成怕是又要得寸进尺。
听闻他素日又与四皇子走得很近,真是妄想干涉夺嫡了。
“两日前若非你连夜送来的名单,这咸阳城内怕是要出大乱。”郑武王从旁边拿出一封密信递给她:“抓了二十一人,朝中大臣的家属亲眷,朕也特意命人加大看守力度。”
郑晚瑶缓缓展开那封信,但见上面落了不少血红手印,末尾是黑雀的印章。
她眉头紧皱道:“黑雀他们出手,都未曾揪出内奸吗?”
郑晚瑶仔细看了这些人的名字,全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刺客,但是那日卫渊的行动被提前暴露,说明此人必定就隐在皇宫中。
而且还跟金吾卫紧密关联。
郑武王摇了摇头,他嗓音低沉道:“但如今倒是有个怀疑的人选,譬如说内监使庞林翡。”
“晚瑶,你怎么看待此人?”
他先前以为郑晚瑶是说胡话,可经过那晚后,果不其然在名单上找到了许多朝臣,大部分都和郑晚瑶当初说的人名一致。
若是没有黑雀紧急围剿刺客,恐怕到时候许多老臣的亲眷就要遭殃,这些个原本忠心耿耿的朝臣,谁也说不准会不会被人要挟着泄露军中机密。
郑晚瑶心中微沉,她知道父皇这么问,已经是有了苗头,只不过是想听听她的想法,所以她也如实照说:“内监使乃金吾卫之首,他手握重权,本应当是朝廷爪牙,为天子驱使,但爪牙若太锋利,便会反咬主子。”
“恕儿臣多言,庞林翡与太尉走得极近。”
宫中党羽之争,本不应该由她多嘴,尤其是涉及到几个皇子的事情,郑晚瑶并不想轻易站队,但如今却是不得不提醒。
“若父皇相信儿臣那天的梦话,还请严查魏平。”
这话若是叫旁人听了,定会无来由觉得是她蓄意报复太尉。
毕竟众人皆知魏平其人夜以继日鞠躬尽瘁,尤其是八国之乱时,更是辅佐君王亲手打天下,乃人人称服的军中副领。
郑武王并不愿意相信,但此刻却眉头紧皱:“若真的是他,也得有证据才行。”
尤其不久前便有朝臣无故身亡,朝野上下人心惶惶,有些老臣甚至自发告老还乡,唯恐落得个鸟尽弓藏的下场。
“没有证据也可以创造证据。”
郑晚瑶抬眸道:“春日宴当天,齐国皇子会到场,不如做场好戏去抓庞林翡,名单的事情既然暴露,他必定会沉不住气自露马脚。”
“一旦拿下庞林翡,便能撬开他的嘴,看看是否与魏平有关。”
郑武王看向她的眼睛:“你可有良策?”
“儿臣想放出个假消息,就说卫渊从崔仪口中得知了幕后主使的踪迹,庞林翡必然想方设法杀人灭口,春日宴人多眼杂,便是他下手的最佳时机。”
郑晚瑶目光灼灼看向男人。
“若父皇相信的话,此事可以交给儿臣去办,金吾卫十二本来就是因为儿臣的指令而死,儿臣咽不下这口气。”
郑武王看着眼前不知何时长大的女儿,此刻宛若雏凤开始崭露头角,他摸了摸少女的头发:“好,此事便交给你。”
郑晚瑶轻笑:“必不让父皇失望。”
说这话时,少女脊背很直,她腰间九节鞭赤红如血。
这让郑武王想起当年夏玄策的话,他曾说郑晚瑶将会是郑国最大变数,那时候武王权当是玩笑话而已,可如今看来也许是真的。
“瑶儿,你还记得夏太傅吗?”
武王在想,若真有那么一天,她也该自己选择。
“记得。”郑晚瑶听到这名字时愣怔了下,但她已经多年不曾再见到那位权臣:“只是听说太傅闭关隐世多年,不再过问世事了。”
郑武王看着她那张与先皇后酷似的凤眼,摇头笑了起来:“他很快便会再出来的,瑶儿,往后要好好听太傅的话。”
只是这一笑起来,便又忍不住咳嗽连连,脑袋也有些发涨。
郑晚瑶总觉得这番话听起来很有歧意,像是临终遗言似的,于是她冷哼一声道:“呸呸呸,干嘛听他的,儿臣只听父皇的话。”
“若是没有您,这世上恐怕也没人镇得住儿臣。”
她说完便从拿出一个袖炉道:“听御医说您这些天偶感风寒身体不好,所以儿臣命人做了个袖炉,如今初春依旧有些冷,捧着这个会暖和些。”
郑武王垂眸摸了摸那编织的绒毛套子,忽然便笑道:“这套子是你编织的吧?”
“父皇怎么知道?”
“那样丑的兔子,也就只有你会编。”
郑晚瑶:“……”
郑晚瑶有些心虚。
明明母妃的刺绣针工一流,但偏偏轮到她这位女儿,做工就像是鬼画符。
送出袖炉后,她又叫御医帮父皇问诊了片刻,直到确认男人身体没什么大碍,郑晚瑶才离开麒麟宫。
接下来,她就得去长乐殿,挖出来沈霁临的引声虫。
郑晚瑶走后,整座宫殿重新恢复寂静。
而武王沉思片刻,便提笔写了封密信,对着隐匿在暗处的暗卫道:“去广昭寺,交给夏玄策。”
话毕,他喉间涌上股血腥气,捂着手帕重重咳嗽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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